作者：席絹＆唐瑄
４－５
俗話說，「富過三代，才知吃穿」。
金家，在台灣是少數富過四代的富貴名門。不止金寧是世家千金，她的父親金永達也是世家公子出身。金父站在玻璃帷幕前，遠眺對面的台北新地標──台北１０１大樓，心中不無感嘆。
日據時代之後，台北巿始終缺乏經典的建築物，當真可惜了這座城巿。
與女兒享用了一頓精緻的下午茶，被屬下草率決定撤換合作廠商所惹起的怒氣，漸漸在金父臉上消退。
看著綿綿陰雨的台北巿，金父又喝一口滋味還不錯的養生茶，休息半個小時，似乎不急著辦公，姿態悠然而輕鬆。
金寧留意一下時間，起身收拾茶具。金父聽到茶碗碰撞的聲音，轉過身看見女兒正要收拾，他揮手讓她坐下。
金寧微詫，但還是坐回原位。「已經兩點了，爸爸。」
金父轉身走回皮椅，坐下。「妳趕時間嗎？是不是下午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妳忙得過來嗎？需要人手幫妳，妳吩咐田祕書一聲就好。」
「我忙得過來的，爸爸。我只剩哥哥請我幫忙翻譯的文件要處理，這部份也處理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最後潤飾的部份。」金寧見父親似乎真的忘記了。「錢總經理在外邊等您二十分鐘了，爸爸。」
金父皺了皺眉。「時間還沒到，讓他等。」他的語氣回覆輕鬆：「妳剛才說要讓爸爸看的文件，是關於哪個方面？」
爸爸真的不喜歡錢總經理……為什麼呢？金寧起身，拿起置於桌邊的文件，有些分心，錢總經理是有點強勢，不好溝通，可是……金寧的眉微斂，眼眸起了淡淡氤氳，想起錢西官扛著貨物在漁巿場勤奮進出的身影，她的心裡有些動容，他真的是一個腳踏實地的人呀！
金寧移至桌邊，將文件交給父親。「這是紐西蘭富豪盃帆船賽的主辦單位，早上傳過來的文件，他們想要確定爸爸是不是真的要棄權？」
金父的眉頭全皺在一起了。「參賽者的名單出爐了嗎？」
金寧翻著文件，細聲回答：「信上說，微軟、蘋果電腦的執行長已確定抽空參加，全球最具影響力的十位執行長中，目前確定有五位會參加──」
金父眼睛一亮，激動打斷女兒的話：「拿過來我看看！」
金寧將信交給父親。「這場船賽爸爸不期待很久了嗎？媽媽很期待下水儀式的到來，去年她去法國買衣服的時候，特地繞去香檳區挑選了一瓶酒回來，就等爸爸訂製的帆船送來了。」
金父談到自己的寶貝帆船，心情雀躍不少，開心笑著：「爸爸也很期待呀！那艘帆船是爸爸親自設計的，以妳母親的英文名字命名，月底會如期運抵紐西蘭。爸爸帶妳去當地的製船廠看過的，妳記得嗎？」
「我記得，船很漂亮，現在很少看見那麼漂亮的三桅帆船了。」
金父越看文件神色越激動。「小寧，妳過來看看！」
突然興奮不已，金父指指以花體燙金字慎重與會者大名的信件。「妳看看這裡，這裡寫了，今年的參賽陣容是主辦單位舉行富豪盃以來，最盛大的一次。全球預計共有一百五十位富豪與會，這些人財富都在各國排名前十位以內。一百五十船豪華帆船，妳可以想像這麼多艘船在海灣揚帆待發的景像嗎？」
金寧站在父親身側，目光一一掃過參賽者傲人的資歷，微微笑著：「場面一定很壯觀。爸爸期待這場比賽的到來已經很久，您經常向王伯伯借船出海練習，這場比賽很難得，爸爸真的要棄權嗎？」
金父陷入天人交戰中，像在說服自己。「爸爸必須以為公司為重。」
「可是，這次不去真的好可惜，這些人全是很具領袖魅力的專業經理人。」
「可惜妳哥哥人在國外處理購併案。」表面以大局為重，金父心中扼腕不已。「妳想想看，這些人成就非凡，全是世界上最頂尖的企業家，份量太輕微的人，是沒有有機會與他們交流互動的。」
金寧沒聽出父親話中的自滿與驕傲，單純道：「嗯，爸爸能夠接到邀請函，一定很開心。」
金寧留意著牆上的時鐘，現在已經兩點二十一分。趁著父親被船賽的事分了神，金寧走回原位，悄悄將茶具收進托盤，一邊問著：
「是不是公司發生什麼事，不然爸爸為什麼臨時棄權不去了？」
金父燦爛的笑臉聞言染上了怒意，輕描淡寫：「公司最近是有點狀況，我和妳哥哥會處理這些事，妳不用擔心。」
金寧欲言又止，最後只是乖巧地點頭：「船賽是六月份的事，哥哥那時候若是可以回來一趟，爸爸就可如願赴會了。就像爸爸說的，難得可以跟國際級玩家一較高下，這次機會放棄了，好可惜。」
金父連連點頭：「法國那樁購併案，下禮拜要進行換股比例的談判。牽扯到價錢最麻煩，這個部份不能躁進，必須花點時間。所以短時間內，妳哥哥和妳嫂嫂可能都無法抽身回來一趟。」
金寧疑惑：「賽期不是只有五天嗎？」
「這些參賽者全是大人物，平時比爸爸更加忙碌。這些人若是決定要參加船賽，通常會順便渡個假。他們會在紐西蘭當地一座小島停留至少一個月。那座島嶼不對外開放，只有對參加船賽的選手和船主開放。」
金寧贊同地點點頭：「適度的休息是必要的，這種安排真的很體貼。停留一個月，可以好好的和來自各個領域最優秀的專業人士聊天，必定受益匪淺。」
金父被心思單純的女兒無意間說到痛處。「妳想想看，跟微軟和蘋果電腦的執行長為鄰一個月，是多麼難能可貴的大事。」
金寧看父親一臉掙扎，分明很想去，心生不忍。「媽媽這陣子心情有點悶，爸爸，您就帶媽媽去紐西蘭走一走嘛。」
金父有點被說動，點頭。「看看碧海藍天，對心情有幫助的。」
金寧鼓吹著：「是呀。公司的事情要是沒有時效性，可以等爸爸回來再處理。若是很急，可以請公司的主管將文件越洋傳給您做決策就行了。只有離開一個月，應該沒關係才對呀。」
金父心動不已。「是啊，現在科技那麼發達，公司又不是沒有人可以處理事情。」
金寧將不慎掉落的一份文件撿起來，放回父親桌面，柔聲說道：「爸爸，您就出去散散心吧，去年一整年您都沒有休假，最近看您瘦了很多，出去散散心，對您和媽媽的身體健康很有幫助的。」
女兒的關懷，讓金父感動的點點頭。
金寧在心中微嘆，暫時遠離季家人，大家的生活回歸正軌，公歸公、私歸私，爸爸媽媽才能夠從這些擾人的事情中解脫。」
門外，祕書的敲門聲傳來，提醒金父與錢西官見面的時間到了。金寧收拾好桌面，端起托盤往外走。
金父叫住她：「小寧，妳也陪爸爸出去走一走好嗎？」瞥一眼女兒撿起的文件，決定要參賽而變得愉快的臉色，忽然僵住：「暢流把陳董的整批貨物弄丟？！田祕書！」
已經打開門，金寧還沒來得及回答父親，突然聽見父親震怒的低哮。
金寧嚇了一跳，趕緊走出來想將門關上，以免來訪的客人看見她父親生氣的樣子。可惜，她忘了對方是手腳超快的錢西官──
錢西官一身西裝筆挺，眨眼間整尊人杵在金寧面前，對她咧嘴笑：「金特助，好久不見。」等田祕書領命跑進去，四下無人，他才對金寧伸出魔爪。「握個手吧！」
金寧看著錢西官伸過來的大掌，一時呆住，不知如何回應。
錢西官瞄一眼金父辦公室，聽見，低聲催促：「快點握啊，好歹我請妳吃過一頓活跳跳的龍蝦大餐，讓我尷尬，妳不會過意不去嗎？」
金寧瞅著錢西錢極具侵略性而且不容拒絕的大掌，好意說著：「握手禮，應該由女士先伸手的。」
「哦，是嗎？」錢西官樂得趕緊縮回手。「受教了。」
錢西官這種語調，讓金寧忍不住抬頭看他，果然看見他眼中有笑。
金寧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一遇見這個人就不像自己，常會做出一些不像她會做的事。金寧不想再失常，那個陌生的自己讓她有些害怕，於是她努力忍住瞪著錢西官的念頭，因為他眼中的笑意太明顯了，他分明是在逗著她玩。
錢西官留意金父與田祕書的談話內容，一邊催促金寧：「快點把手伸出來，是妳說女士優先的，妳想耍賴啊。」
聽見父親的怒斥從房裡吼出來，金寧有些心神不寧的脫口而出：「上次已經握過，你何必每次見面都握手呢？」
「這是國際禮儀，妳家人不是很重視這些。」
「國際禮儀也要適可而止。」
錢西官一本正經地逗道：「我有啊，我很節制了，我沒有拿臉頰碰妳臉頰。」
金寧愣住，臉微紅：「碰頰禮是熟人之間行使的禮節，錢總經理。」
「所以嘛，這階段我只跟妳握握手。妳快點手伸出來呀，快點。」錢西官以炯亮得教金寧心慌的眼神催促：「還是妳要欠到下次再握？下次要生利息哦，我要握四次。」堅定的比著四。
知道他是說到做到的個性，金寧趕緊伸出手。
「對嘛，妳早點屈服不就好了。」
錢西官用力握住金寧又滑又嫩的小手，久久不放。無視於金寧一臉尷尬，他大剌剌凝視著穿起職業套裝別有一番風情的千金小姐，看人的目光直接而粗率，相當不修飾。聽見金父讓田祕書請他進去的聲音，他趕緊低語：
「妳穿這樣很美，寧寧。我進去了。」
錢西官過於親暱的叫法，讓金寧又是一陣臉紅。呆怔之中，金寧感覺錢西官輕輕拍一下她的頭，越過她推門而入，等到金寧勉強回神，回身看他時，錢西官已經走到她父親桌前。
金寧一驚，想阻止錢西官，但這個距離、這種場面，都讓她叫不出口，只能眼睜睜看著錢西官再次犯下那個很要命的錯誤──
「金董，好久不見。」錢西官伸手，用力握住金父遲疑伸出來的手，熱情搖晃。
金寧果然看見她父親，全身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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