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席絹＆唐瑄
３－７
錢家位於萬里的老家是附近最亮眼的一幢建築。它的主體造型很歐洲，希臘式的藍頂白牆是基底顏色，每一扇窗都貼著教堂裡常見的彩繪玻璃，窗戶下方種植著四季常開的花，五顏六色的煞是熱鬧。連掛在大門外的門牌號碼都是歐洲造型的花體字。非常的氣派。
錢父錢母正在屋前二十坪大的的小院子裡忙著。錢父站在瓜棚下檢查絲瓜成熟的情況，試圖找到一顆成熟度最優的絲瓜，摘來晚上煮。錢母蹲在一畦蔥苗前，正在拔蔥。兩人雖忙著，倒也不忘隨時起身探頭看向圍牆外，像在等什麼人。
錢父摘下一條絲瓜，再度對大馬路張望。「都過四點了，怎麼還沒回來？」
錢母拿下斗笠搧涼。「應該快了吧？不然你再打電話去給阿官不會哦？」
錢父白了老婆一眼。「從昨天到今天已經打過十幾次了，妳想讓阿官起疑的話，就去打沒有關係。」
「不然你打給阿書好了，問他比較快，省得一直在這裡等。」
「我剛才不是跟妳說過了，阿書手機沒有開嘛。如果有，我們還需要在這裡傻等哦？」
錢母站起身正想回嘴，正好看到小兒子的身影正遠遠走過來──
錢母跑過去，打開大門：「阿書，阿書，你回來了？怎麼只有你一個人？你哥呢？他在哪裡？不是說要一起回來，怎麼沒看到人？」
錢家小兒子慢吞吞走進院子。「哥說今天要出很多貨，人手不夠，他必須幫忙，可能會晚點才到，叫我上完輔導課後就先坐公車回來。」錢東書狐疑的望著神色過份緊張的父母。「你們幹嘛那麼緊張哥不回來？」
錢父錢母兩人互望了一眼，突然非常有志一同的以著涎笑的表情看著小兒子，一左一右走到小兒子身邊，又摟又拍的，一副非常疼愛、大家都是同一國的模樣看著小兒子。
小兒子突然感到一陣惡寒襲身，心中充滿著不妙的預感……
錢父又開始打親情牌了。「阿書，老爸對你一向很好對吧？沒有抓你去種田，還讓你去讀貴死人的貴族學校，想說你以後畢業後也許可以去英國當個貴族回來光宗耀祖一下……」
錢母不耐地拍老公一下：「你扯到哪裡去了？什麼英國貴族！」
錢東書同感的點頭：「對啊，老爸，你不要亂扯啦。」
「要當貴族也是以後的事，現在還早得很咧。現在最重要的是快把阿官的事辦好，你別忘了林家的人等一下就要來了。阿書，等你哥乖乖娶老婆之後，我們再來談你要去英國當貴族的事，現在不急。」
錢東書聞言一楞，然後是悲慘的表情，徹底無言中。
「對對，阿官的事要是沒辦好，那就糟了。」錢父頭慎重叮嚀：「阿書，這次你要好好的幫忙一下。知道嗎？」
錢東書神情戒備，「幫什麼忙？」
錢母一臉討好道：「當然是幫忙你哥哥娶到老婆的事呀，這種事還要問哦，想也知道的嘛！」
錢父也火力全開：「對啊，阿書，等一下親家他們會過來，我們要好好製造機會讓你哥喜歡上香華……」
錢東書一臉疑惑：「等一下，誰是親家？誰又是香華？」
錢母輕拍兒子一下，「你是讀書讀笨了嗎？才半個月的事你就忘了哦？就是你哥的新娘啊，上次你哥逃掉了，害我們對親家感到很不好意思，這陣子都不知道上門去道歉幾次了，還有那個喜餅、酒席紅包的……厚，說到那個紅包，我就心痛……」實在太心痛，摀住心口，說不下去。
為了支持老伴，錢父也心痛捂胸。「反正就是這樣，我們認為你哥那次會逃婚，是我們用錯方法了，畢竟你哥一點幽默感也沒有，沒辦法欣賞我們替他安排的驚喜。我們現在知道了，如果要他娶老婆的話，還是用傳統一點的方式比較有用。我們決定今天讓你哥好好認識一下香華。」
錢母再接再勵道：「何況事情鬧得這麼大，你哥總該給人家一個交待吧。」
錢東書瞪大眼。「什麼交待？那又不是哥的錯，所有的事情都是你們搞出來的耶，你們還逼我當幫兇！害我後來被哥抓去公司搬貨，每天都搬到三更半夜不能睡覺！」
小兒子的不配合讓錢父吼道：「那是你哥怕你讀書讀得太用功，都忘記運動，才叫你去搬貨的啦，鍛練一下嘛，又沒什麼。反正這次你也要幫忙啦。就這樣！」才不管小兒子同不同意，反正直接把他抓來同一國就是了。
錢東書氣道：「不要！我才不幹！你們怎麼這樣啦，明明知道這樣做哥會生氣，還硬要做！你們忘記上次哥離家出走五天的事了嗎？」
錢氏夫婦聞言，有些擔心的互看一眼，但一番天人交戰後，還是決定硬幹下去。兒子的幸福最重要，阿官以後一定會感激他們的用心良苦的！
錢父大手一揮。「不管啦，等一下林家的人就要來了，阿官看到香華一定會喜歡的，所以不會有問題的。阿書，你去打電話問問看你哥出發了沒有，叫他快點過來。」
「我不要啦！我不要——」沒想到經過大哥逃婚之日後，自己又再一次經歷了垂死掙扎的感覺，錢東書氣得哇哇大叫！
這時大門外傳來電鈴聲，錢父探頭一看，發現是林家的人來了，夫妻倆將不孝的小兒子推進門去，暗示他快去打電話後，兩人才端起笑臉迎過去開門──
錢父熱情道：「親家，你們來了哦，快進來坐，快進來坐！」
錢母又是端茶又是端水果的：「請進、請進！」
３－８
客廳裡，錢家人端坐一邊長沙發上，林家人坐在另一邊。錢氏夫妻臉上滿是陪笑，而林氏夫妻滿臉嚴肅。
特意盛裝打扮過的林香華乖乖坐著，表情平靜而期待，面對錢家人的熱誠，回應以微笑。
錢氏夫妻送茶又送水果的，不時偷偷望著門外，就是沒看到大兒子的身影。偷瞄小兒子無言詢問，錢東書很無奈的點點頭，表示已經打過電話了。
錢父乾巴巴地笑道：「來來，這是日本來的哈密瓜，很好吃的，多吃一點。」
林家人不為所動，除了喝了口茶之外，視滿茶几的點心水果於無物。
林父忍不住質問道：「錢兄，已經半個月了，你一直說會給我們一個交待，我們相信你，就一直等到現在。你今天既然請我們過來，應該不是為了請我們吃水果的吧？」
錢父有點尷尬地陪笑道：「當然，那是當然，親家公、親家母，因為我那不肖子的……嗯，行為，害我們兩家都很失面子，我已經罵過阿官了，他其實也有在反省了，真的。」
正在玩手機版的射擊遊戲，錢東書聞言，雙眼不敢置信的瞪大，蠕動嘴唇想說些什麼，腳背突然被錢母伸腳踩了一下，只好乖乖閉嘴。
錢氏夫妻懂得反省的態度，讓林父神色稍霽。「是嗎？那他人呢？是不是應該出來好好跟我們道歉一下？年輕人犯錯沒有關係，但要有勇於認錯的勇氣。西官這孩子事業做得有聲有色，未來前途不可限量，要不是看在這一點，我是不會原諒他對我們家做出這種事的。要知道，我們香華可是人稱『萬里一朵花』，有多少人想追都追不上，願意嫁你們西官，是他的福氣。」
錢父和錢母唯唯諾諾，「是是，是是是，你說的是……」
林母也不客氣了。「說真的，今天要不是香華心軟的幫你們西官求請，我們可不會這樣就算了。更別說還想繼續談這樁婚事了。我們香華呀，實在是賢慧得沒得挑剔，永遠都只為替人著想，都不懂得幫自己打算，吃虧也沒關係，希望你們家西官以後懂得珍惜。說到西官，錢嫂，都來了這麼久，還沒看到他的人，是怎麼一回事呢？」
林香華擔心的問：「錢叔叔，錢大哥不在嗎？」
錢父的眼神和語氣有些飄忽了起來：「他在他在，不是！我是說，他等一下就回來了。你們也知道這幾年阿官的事業愈做愈大，找再多人手也不夠用，生意就是一直來，所以他只好留在公司幫忙，等一下就到了──」
就在錢父說話時，客廳的門被打開，一身工作服的錢西官走進來。
「我回來了……」錢西官踏進屋裡，看到屋裡一大堆人，口氣頓了下：「有客人？」
完全認不出眼前這三個陌生人正是半個月被他逃婚的無緣親家，錢西官客氣的點頭示意。錢父見狀馬上站起來，跑過去將錢西官拉過來，不由分說的強行介紹。
「來，阿官，這是親家，這是香華。」
錢西官眉毛一挑，口氣輕緩道：「親家？香華？」
不必丈夫以眼光求援，錢母馬上跳過來支援。「對呀，你這孩子別想開玩笑說你忘了，我們是不會信的。你半個月前跑掉後，不是一直說要跟親家道歉的嗎？不是說你很對不起人家嗎？有沒有？你說過的嘛，有沒有？」用力對兒子使眼色。
總算明白是怎麼回事了，錢西官似笑非笑道：「是這樣嗎？」
兒子的目光讓錢母笑得好心虛：「是呀，就是呀，別說你忘了，這樣對親家多不好意思！」
錢西官瞄了瞄冷汗正涔涔冒的父母，自然知道父母在玩什麼把戲。有外人在，不好削兩位老人家面子，讓他們難下台。錢西官只是咧嘴笑笑，笑得父母臉上滿是發毛的表情後，才看向林家的人。說道──
「你們好。今天怎麼有空來？對了，請問貴──」
錢母趕忙打斷兒子的話：「阿官，如果你還不習慣叫岳父岳母的話，就叫林叔、林嬸就好了！對了，這是香華。」拉過站在一邊的林香華。
錢父不給錢西官說話的機會，立即接力：「對呀，阿官，你上次說你會跑掉是因為根本不認識香華的關係，現在我請香華過來，讓你們可以好好認識、培養感情。這樣你就沒話說了吧？你看，香華長得好看又乖巧，你要好好對她，知道嗎？」眼光一對上兒子警告的表情，馬上閃躲開，假裝沒看見。
「對了，阿官，現在還不太晚，你就帶香華去逛夜市好了，等我們煮好飯再回來吃晚餐。」
非常贊同老婆的提議，錢父用力點頭：「對對，你們出去走走，香華穿得這麼漂亮，阿官，你就載香華到百貨公司逛一逛，順便去看一下電影也可以！」
錢東書邊打手遊邊忍不住提醒：「媽，夜市現在還沒開始啦。還有，爸，哥才剛從市區回來，你就要哥再回去哦？有沒有搞錯呀？」
錢氏夫婦同時瞪小兒子，要他閉嘴。
錢西官冷眼看著父母與小弟眉來眼去，臉上掛著客套的笑意，非常皮笑肉不笑的。
無論如何，錢家父母就是是促成兩人獨處。「反正、反正，阿官，你就是帶著香華出去走一走就對啦，我要煮飯了，你快出去！」
林香華體貼道：「不用了，伯母。錢大哥剛回來，一定餓了，我留下來幫妳煮飯吧。」
錢母當下感動得一踏糊塗，點頭連連的正要將未來媳婦拉進廚房時，錢西官目光掃過一身盛裝的林香華後，望向小弟，懶洋洋的開口了──
「阿書，幫我把釣竿拿出來，拿兩支。」
眾人為了錢西官這突如其來的發言而怔住，都楞楞的看著他。
一個口令、一個動作，錢東書很快拿出兩支釣竿，交給錢西官。
錢西官看向林香華。「林小姐，不嫌棄的話，一起去後頭的溪邊釣蝦回來加菜如何？」
所有人都因為錢西官這個突然的提議而歡天喜地起來──除了一臉疑惑的小兒子除外。兩家的家長都深深覺得錢西官這種主動邀約的表現，日後絕對有望成為真正的親家了！
林香華一臉驚喜，然後是含羞帶怯：「我不太會釣蝦哦。」
「無所謂。走吧。」
話畢，將釣竿搭上肩、從門邊抓起一隻水桶，率先往門外走去。
留言列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