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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席絹&唐瑄

 

3-3

  季家人不死心的拜訪,有一點點擾亂了金寧已經回覆寧靜的生活,以及心跳。

 

  季大姐的車子駛遠之後,金寧感覺自己鬆了一口氣。她凝望著寬敞的道路,看著車來車往,有點搞不懂人世間這些紛紛擾擾所為何來。

 

  她以為雅棠的事已經過去,當他沒出現在教堂那一刻起,她以為他們已經沒有關係了。可是聽雅心姊的意思,季家人對這樁婚姻似乎很執著。難怪媽媽會勸她出國,一再的勸著。金寧無言一嘆,淡淡的愁從她美麗的眼瞳一閃而過。

 

  為這件事,媽媽和爸爸這陣子一定很辛苦……

 

  聽見餐廳的廚房方向有人在大聲交談,嘻嘻鬧鬧的,金寧的凝思被這陣交談聲給打斷。金寧平靜回眸,不曾向大聲交談的男人們張望一眼,低頭打開皮包。認真思索著,她要怎麼做,季家人才肯對這樁婚事死心呢?

 

  她心情很好,不需要出國散心呀,她也不想為了這種事情出國……

 

  金寧找出手機,準備請司機來接她回家休息時,突然聽見後面有人朝這裡叫著──

 

  錢西官遠遠地叫著:「金小姐──」

 

  金寧一愣,有些遲疑地回頭看著朝她走人的男人,心裡疑惑:他是在叫我嗎?

 

  金寧回過頭,看見剛才那位卸貨效率相當驚人也最高大的送貨員,穿著髒兮兮的藍色工作服、頭髮篷亂,昂首闊步朝她這裡走過來了。

 

  金寧看了他一眼,很快便確定自己不認識這個人。

 

  生性恬然,而且缺乏冒險精神,金寧不再好奇,低頭把手機拿出來。

 

  錢西官疾步走近。「金小姐──喲呵,看這裡,別急著走人。妳不認識我了嗎?」

 

  望著螢幕被點開的手機,金寧愣住了。

  

  她下意識地張望停車場一遍,可是這裡空無一人,這表示──

 

  金寧疑惑的視線落向前方這位活力充沛的男士,心裡驚疑:這個人真的是在叫我嗎?

 

  見對方朝自己走來。金寧禮貌地關上手機,等待對方靠近。金寧注視了會,還是認不出來對方是誰,心裡的疑惑更深了。

 

  她認識這位先生嗎?

 

  當對方離金寧越來越近,金寧對他開始有一種無以名狀的熟悉感。

 

  這個人體格高大健碩,好像一個人;他這種渾身充滿活力的走路姿態,好像一個人;他叫人的聲音直率粗魯得近乎無禮,好像一個人。他,自信過人的笑容、牙齒總是露出太多的笑容,好像──

 

  望著站在她面前的男人,金寧不敢置信的脫口低喃:「……錢總經理?」

 

  錢西官看她表情呆呆的,十分可愛,忍不住就想逗她:「……金特助?」

 

  錢西官高大健朗的影子,落在金寧錯愕的臉龐。「明明看見我在叫妳,妳居然想溜?妳很不給我面子哦。」

 

  金寧的語氣竭力保持客氣有禮:「一時沒有認出是錢總經理,是我的疏忽,很抱歉。」

 

  錢西官爆吼:「什麼?!妳沒認出是我?!」是不是太不給面子了?

 

  他的激動讓金寧嚇一跳。錢西官忘了他要幫忙巿調,把飲料塞給粉唇愕然微張的金寧,然後指著自己:「妳沒有認出是我?我很難認嗎?很難嗎?」

 

  金寧更加錯愕,她不曉得錢西官為什麼問她這種很難回答,而且是相當沒紳士風度的問題。更奇怪的是──

 

  金寧納悶地看著手中的飲品,她沒有點飲料呀,這是……

 

  為了避開錢西官太過粗魯的注視,金寧只好改而望著她手中散發淡淡果香的飲品。

 

  「金小姐,妳很不給我面子哦。我講得這麼起勁,妳居然沒有認真在聽。」

 

  金寧抬起微惱的雙眸,忍不住地瞋一眼莽撞的男人。「希望錢總經理不要誤會,我是想等您把話說完。」

 

  錢西官一臉稀奇,瞄著金寧有點火、也有點不自在的嬌容看半天。

 

  錢西官露齒一笑,刺眼的白牙又露了出來。「哦,有人生氣了。」

 

  金寧臉微紅,忍不住淡淡反駁:「我沒有。」

 

  錢西官耍賴道:「我又沒說是妳。」

 

  金寧被他一噎,說不過蠻人,只好繼續她淡淡的堅持。「我沒有。」

 

  「妳是在抱怨我話太多,害妳插不上話嗎?」錢西官見她要開口欲答,笑著補充一句:「再聽見『我沒有』這句話,我會失去理智哦。我不知道我失去理智的時候會做出什麼事,妳考慮一下。」

 

  等不及錢西官回報巿調結果,餐廳老闆命令興奮到該吃鎮定劑控制一下的小夥計留在原地,自己搓著雙手跟了過來。

 

  「阿官啊,這位小姐怎麼說?」

 

  「慘了,我忘了問。金小姐,妳覺得這杯飲料如何?」錢西官指著金寧手上的飲料。「這杯飲料是下個月要推出來的新產品,那隻小鬼辛辛苦苦調了大半年。也不知道這點東西,他為什麼要調那麼久──」

 

  餐廳老闆聞言趕緊阻止他。「阿官,阿德跟你這根雜草不一樣,他只是一個十七歲的草莓族。請你給他一條生路。」

 

  「好啦,我這不是在設法了。」錢西官轉向金寧。「金小姐,妳喝完之後,麻煩給那個小鬼頭──」拿下巴點點蹲在廚房後門巴望這裡的少年。「一個交待。」

 

  金寧終於明白這杯飲料的用處了,可是金氏家訓的第五條是──絕對不碰來路不明的飲料。

 

  金寧本能想拒絕,礙於這家餐廳的老闆在台灣餐飲業是屬於重量級人物,他做人做菜極有原則,是個相當受人敬重的長輩,金寧不想失禮於他。更何況,廚房那位少年只有十來歲,他苦苦哀求的表情,實在教金寧看了於心不忍。

 

  金寧不知如何是好,下意識望著現場她唯一有點點熟的男人。「錢總經理,您……」

 

  錢西官嘴上的笑容咧得更大:「妳留在這裡把任務完成,我忘了拿簽收單,去去就來,妳等我。」

 

  餐廳老闆搓著手過來巴結,這位小姐一看就知道是真正上流社會的人,氣質一級棒,看起來很善良,不會無故傷害人的樣子。

 

  金寧絕佳的氣質與絕佳的服裝品味,讓餐廳老闆非常滿意。錢西官走經餐廳老闆身邊時,拍一下他。

 

  「我進去拿東西,趁這個時間,你可以把你剛才那套關於一個少年成長奮鬥、可歌可泣、令天地為之動容的故事,說給金小姐聽。」錢西官快速走開,走入餐廳時不忘指著手錶,回頭督促老友:「把握時間!」

 

  餐廳老闆緊張了起來:「妳聽見阿官的話,我們要趕快了。事情是這樣的,這杯飲料的背後,有一個令天地為之動容的故事……」

 

  看錢西官把難題丟給她之後,轉眼就跑回廚房了,金寧看著聞起來頗香的飲料,老闆緊張的樣子感染了她,小夥計那張充滿期待的表情,也讓她拒絕不出口。

 

  看見餐廳老闆鼓吹到口乾舌燥,停下喘氣,金寧終於等到插話空檔。

 

  金寧禮貌,並有些緊張地開口:「那麼我喝一口看看,請您稍等。」

 

  錢西官把餐廳老闆點完貨品,簽收好的帳單拿回來之後,走出來廚房時錢西官頓了一下,他站在門邊凝望著金寧。

 

  他看見金寧舉起杯子,慢慢啜飲兩三口之後,凝眉深思足有兩分鐘之久,然後,她表情認真而慎重地和餐廳老闆說著話。

 

  錢西官不由得嘀咕:「不論什麼時候都輕聲細語的……教養真好,好像洋娃娃。」

 

  「誰?」小夥計巴在門邊,關注外頭的動靜,仰首問著:「誰像洋娃娃?錢老闆。」

 

  「反正不是你。」錢西官越過他而去時,猛捶一下偷聽別人說話的小鬼:「回去掃你的廁所,多嘴!」舉步欲去時,發現門邊有兩箱貨,順手指著:「這些是要退給藍天的?」

 

  小夥計揉著頭頂,委屈的點頭:「是的,錢老闆。」

 

  錢西官一臂扛起一箱貨物,走出去,不忘交待小夥計:「回去掃廁所!」

 

  錢西官直接走向他的貨車,放好貨物後,聽見金寧很認真地分享她這位女客的心得,餐廳老闆聽得差點哭出來。

 

  「妳真的覺得很好喝嗎?金小姐,真的嗎?真的是這樣嗎?」

 

  金寧點頭,微笑:「很好喝,水蜜桃的味道嚐起來很清新,香味沒有被掩蓋掉,而且很爽口。不過我會建議甜度可以再降低一點。」

 

  餐廳老闆歡呼一聲:「真的嗎?」回頭激動地叫著小夥計:「臭小子,你聽到沒有,金小姐說很好喝。」

 

  「喲呼──」巴著門不放的小夥計猛然跳起來,又叫又笑。

 

  金寧沒看過這麼熱烈而且情緒直接反應出來的場面,她有些愣住。

 

  餐廳老闆不放心,再三確定:「真的好喝厚?金小姐。」

 

  一愣之後,金寧真摯地微笑道:「這麼好喝的水蜜桃飲品,我是第一次喝到,謝謝小師傅。也許,可以做成一系列相關飲品試賣看看。」

 

  餐廳老闆幾乎喜極而泣:「我果然沒看錯,妳跟阿官不一樣,妳是好人。」

 

  「喂喂喂──」錢西官把兩箱貨放進車子裡,對聞聲看過來的餐廳老闆指著貨物。「你這兩箱貨要退還給藍天嗎?」

 

  「你沒提醒我,我都忘了。」林老闆一拍額頭,轉身問著小夥計。「阿德,你有沒有催催藍天,叫他們派車把貨品收回去?咦!」回頭看著錢西官:「藍天託你拿回去啊?」

 

  錢西官關上貨車門之前,看了看金寧,他轉身從車上拿下梯子,一邊回答餐廳老闆的話──

 

  「等會我要去藍天收貨,順便幫你把貨退了。好人做到底嘛,你說是不是,雖然你不見得會感恩啦。」

 

  餐廳老闆立刻意會,轉頭向金寧豎起一根大姆指。「金小姐,阿官公司的服務品質一流,他真的是台北碩果僅存的大善人!跟他做生意,不用擔心誠信問題。他們準時送貨到家,服務品質沒得挑,讚啦!讚!阿官有夠讚!」

 

  錢西官沒好氣:「狗腿。」看向不知如何回應、但眼中明顯有笑意的金寧,他笑道:「金小姐,我答應妳的要求,送妳一程。我們走吧,上車。」

 

  金寧呆住了,她什麼時候向他提出這種無禮要求了?

 

  錢西官打開貨車的副駕駛座,指著座位催促:「我們走了,妳不是急著回家?」

 

  金寧錯愕地看著這輩子從沒坐過的大貨車,她沒有這麼對他說呀……這個人好討厭……


  錢西官走過來,把金寧手上的飲料還給餐廳老闆,他還在對金寧與錢西官的善行歌功頌德著。

 

  把金寧推到車門前,錢西官誘哄道:「上去啊!」

 

  金寧向來沉靜的心思被錢西官給催亂了,她有些傻眼,看著不知如何上去的大貨車。並在心裡疑惑,她為什麼要聽他的話,她應該拒絕他呀……

 

  她本來是要拒絕他的……可是這人好強勢。

 

  在錢西官與餐廳老闆的嘻笑互吼道別中,金寧勉強找回一絲理智。

 

  想要婉拒錢西官順路載她回家的美意,一轉身,金寧又傻眼了。

 

  錢西官指著鋪好的梯子,催促慢吞吞的小姐:「上去啊,時候不早了。」

 

  接著錢西官運用他驚人的魄力,把六神無主的金寧趕上去,並堵在梯底端,不讓金寧有退路。

 

  錢西官一路揮手驅趕被他趕鴨子上架的女人:「再上去一步就到了,勇敢走上去就對了,裙子壓住。」

 

  金寧紅著臉,一手壓住裙後,心情慌亂得無法思考,雙腿卻在錢西官由不得人反駁的催促聲,一階一階地往上爬。

 

  等到金寧可以稍微冷靜下來時,錢西官已經跳上駕駛座,砰地一聲關上門。並且對爬梯子爬到滿面通紅的金寧眨眨眼,這麼說著──

 

  「我們出發了!」

 

  金寧愣住,不懂錢為何要這麼說。直到大貨車行經金寧家外面的馬路,她發現錢西官沒有停車的打算,金寧才猛然轉頭,看著對她咧嘴而笑的錢西官。

 

  金寧有些慌了,他要出發去哪裡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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