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席絹＆唐瑄
２－１２
四月份，夏天的腳步接近，天氣漸漸熱了起來。
王經理拿著一條毛巾和一壺冰開水，快步進入停滿貨車準備出貨的大倉庫。這間倉庫和錢景公司分散在各地的倉庫一樣，貨架上同樣堆滿貨物，有的貨品甚至必須堆到地上。這裡的空間明顯也不敷使用了，這表示了錢景公司的業績蒸蒸日上，並未受到景氣的影響。
王經理走向倉庫最裡頭，看見錢西官一隻腳踩在貨架上面，正在幫站在貨架下的一名年輕司機卸貨。
王經理走過去。「總經理，忙了一上午，您休息一下吧，您這麼拚命，司機都不敢休息了。」看著站在貨梯下面接貨的人：「阿標，你也辛苦了，來來，你也休息一下。」
打開保溫壺的蓋子，王經理趕緊先倒一杯水給滿頭大汗的司機。
錢西官的聲音從上面傳來：「阿標，這是最後一箱嗎？」
司機阿標放下茶杯，趕快拿出貨單出來核對：「沒錯的，老總。」
錢西官從貨架頂端扛起最後一箱貨物，從梯子爬了下來，把貨物交給司機。人手嚴重不足，司機幾乎是得每天加班才能完成工作，扛過老闆交過來的最後一箱貨物，馬上往要貨車走去，沒時間休息了。
司機急著離開：「經理，老總，那我去高雄送貨了。」
「這陣子公司接了不少生意，辛苦你了。」錢西官捶一下司機肩膀。「到休息站記得要先吃飯，不要再空腹開車了。兒子都出來了，別耍帥，要多為妻兒著想。再給我鬧胃出血住進醫院，你就給我當心一點。」
「我知道了，老總，我不會再犯的，我會注意身體。那我先走了。」
望著他匆匆走離倉庫的背影，錢西官不忘叮囑一句：「開車小心。」
把週遭稍微整理一下，錢西官接過毛巾，在梯子上坐下，揮手讓王經理也找個地方坐著休息。
「老王啊，你是開國元老，不要跟我來這套好嗎？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我沒叫你一聲王叔，是因為你這個怪老頭以死相逼。拜託一下，你可不可以讓我輕鬆一點，不要老是您啊您的叫我，聽了怪難受的。」
也因搬貨搬而滿頭大汗，王經理把衣袖捲到肘彎。「我認識你都十年了，你直率的性情沒有改變多少，火爆的脾氣倒是收斂了一點。」
「是哦？」錢西官挑眉。「對了，司機們超時加班的情況，發生多久了？」
王經理：「去年下半年，公司接到大連科技的生意開始，超時加班的情況就陸續出現了。」
看著在倉庫裡進進出出的司機，錢西官一臉沈思，拿著毛巾，前前後後地擦拭佈滿他臉上和頸子上的汗珠。「上次我請你去業務部跟老徐協調人手調派的問題，他怎麼說？業務部沒有人願意過來幫忙嗎？」
王經理笑容有點尷尬道：「畢竟這是粗活，坐慣辦公桌的人可能會做不來。」
錢西官聽出王經理的言下之意。「嫌這是粗活啊……」他又倒了杯茶，並伸手重重拍了一下凡事以和為貴的老好人。「業務部的事我會處理，你這裡需要增加人手就增加，不要累壞大家。」
王經理急忙道：「阿官，做事──」
「知道了。」錢西官笑著接口：「要留三分餘地給人走。我懂，你放心，你剛才不是說了，我的脾氣收斂了很多。」玩著紙杯。「只不過，大家都是公司的員工，我看不慣無法共體時艱的人，還對那些願意為公司額外付出的同仁冷嘲熱諷。」
錢西官轉頭，注視著滿臉擔憂的王經理：「老王啊，我從來不知道我們這裡有──」嬉笑的眼神瞬間變得冷硬，他的口氣依然開朗帶笑：「粗活細活之分。」
看出隱忍業務部已久的錢西官有些動怒了，王經理開口，想要勸錢忍一忍，不要把事情鬧大，這時方祕書匆匆走了進來。
提了提手上的便當，這陣子很努在將功折罪的方袐書討好道：「總經理，中午用餐時間到了，請您先用餐吧。」
２－１３
等到所有的員工都出去吃飯了，錢西官這才從倉庫裡面走出來。
錢西官拿著濕毛巾抹著汗濕的臉孔和雙臂，邊走邊擦，並且一邊查看是不是還有員工沒去吃飯。接近門口時，錢西官拿眼角瞄一下在倉庫外面等他的方祕書。
「喂喂，在這裡用餐就好，你要去哪裡呀。」錢西官喊人。
方祕書訝異回頭：「這裡？」鏡片後的雙眼打量著暑氣逼人的倉庫外面：「總經理要在這裡用餐？！」
錢西官斜眼瞄他：「你懷疑啊。」
「總經理，今天氣溫高達攝氏３６度耶！」
「那很好嘛，陽光普照、風調雨順的。便當給我。」錢西官接了便當，到處找地方準備用餐。「自己找個涼爽的地方坐。」
「是的，總經理。」方祕書在心裡慘叫，這裡有涼爽的地方嗎？有嗎？那個天堂在哪裡？！
錢西官懶得理會袐書的苦瓜臉，一個跨步，在門口一台堆高機上坐下來。
為了維持專業祕書的形象，方祕書一身西裝筆挺，看見老闆坐下，他苦著臉，只好向隔壁那台堆高機走過去。
錢西官瞄一下方祕書正要坐下的堆台機，沒說什麼。打開便當時，錢西官聽見方祕書突然跳起來。
聽見旁邊有人在猛拍屁股散熱的聲音，錢西官不動如山，低頭扒著飯：「怎麼了，貨叉會燙人啊，你剛才說今天氣溫高達攝氏３６度，沒錯吧。」
「總經理，您記性真好。」方袐書這才發現老闆是坐在棧板上。
錢西官聲音涼涼地回道：「這種天氣，連我都不敢直接坐貨叉。你最近的表現雖然不如預期，勇氣似乎增強了不少。」
「總經理，您別開我玩笑了。」方袐書笑容尷尬，挑了一架貨叉放有棧板的堆高機坐下。
「把外套脫下，不要我一個口令、你一個動作，你又不是機械人，自己要懂得隨機應變。」
看著沾滿污垢的棧板，方祕書心裡抗拒。「可是總經理──」
「脫──掉。」錢西官低頭啃著排骨。「光是看你我就中暑了。」
方祕書看見老闆在倉庫搬貨兩個鐘頭，脫到只剩下一件淺藍色汗衫，露出結實健壯的上半身，渾身髒兮兮，像個粗工，而不像他英明果斷讓商場上許多敬畏的上司，方祕書沮喪得雙肩一頹。
「是的，我馬上改進。」
錢西官拿起飲料仰頭就灌。「你最近的工作效率，也是到了應該好好改進的地步。金小姐的事，你查得如何？」
方祕書聞言一驚，他放下才扒了一口飯的美味便當，走到錢西官面前站著。
「總總、總總經理，這這件事，說說來話長。」方袐書滿面通紅。
錢西官有些驚奇地看著他吞吞吐吐的剉樣：「譁啊，世界奇觀。沒想到我有生之年，居然可以看見方祕書說話結巴的樣子。」三兩下解決了便當，一掌將紙做的餐盒壓扁。「看樣子，我們精明能幹的方祕書麻煩大了。」
沒錯，這下子他麻煩大了，麻煩大了……方祕書嚇得滿身大汗，支支吾吾老半天，說不話來。
「喏，湊和著用。」錢西官表情涼涼地將手上的毛巾遞出去。「說吧，這次有多嚴重？」
方祕書簡直不敢迎視上司調侃的眼神。「報告總經理，應該是很、很嚴重。」
錢西官挑眉，「哇，這下你慘了。」
方祕書哀聲求饒：「總經理大人有大量，您宅心仁厚──」
「是啊是啊，你的讚美我一概不否認，可以吧？」錢西官單手托著下巴，一臉感興趣地盯著手足無措的方祕書。「你可以說了，這回你把人家金小姐怎麼了？」
方祕書頭垂得很低：「金特助，她、她其實沒有結婚。」
錢西官一呆，爆吼出來：「你說什麼？！」
方祕書被老闆的暴吼嚇得後退一步，慌不擇話道：「結婚那天，金特助的新郎倌沒到場，他和總經理一樣也逃婚了。」
錢西官「靠」了一聲，喃喃自語：「逃婚？金小姐被人逃婚？她被逃婚了？」
方祕書的頭簡直抬不起來了：「是是、是的。」
錯愕好半天，錢西官突然起身，伸手一把揪住差點嚇昏的方祕書。恨恨咬牙道：「你是說金小姐沒結婚，她根本就還沒有嫁人？！」
方祕書羞於見老闆的臉壓得低低：「調查結結、果是這麼顯示沒錯，金、金特助沒、沒有嫁人！」
錢西官的眉頭危險高挑，語氣和緩道：「那天，吩咐我不能失禮，一再囉嗦，叫我一定要恭禧金小姐的人是──」
方祕書馬上接口：「是我！都怪我做事粗心大意。」他實在深感愧疚，只能深深一鞠躬。「連累總經理出糗，我非常抱歉！真的對您感到非常非常抱歉！」
錢西官狠狠愣住了。「出糗？」
經過方袐書提醒，錢西官這才猛然想起，前些日子在招待所他向金寧恭禧，金寧一臉錯愕的畫面。錢西官心裡的尷尬感簡直爆棚了。
「方祕書。」錢西官開方祕書，把方祕書被他抓皺的領口拉好，以掌一一熨平，並且拍拍他。「你慘了，真的。」
方袐書在心裡哀號，這回他真的慘了，老闆連「閻君冷笑」都不給他，他真的慘了！
好慘啊～～～～～～
留言列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