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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席絹&唐瑄

 

1-5
  不是已經去香港度假五天了,怎麼臉色看起來還是臭烘烘?

 

  從機場回公司的路上,王尚峰開著車,一路小心翼翼從照後鏡裡偷覷錢西官冷凝的臉色,那張始終沒有改善的包公臉,讓王尚峰不時的暗自吞口水,但又忍不住想講些什麼來安慰安慰上司。

 

  戰戰兢兢地,王尚峰問著一上車就在後座閉目養神的人:「老闆,要不要喝水?」

 

  「不用。」錢西官的雙手交疊著放在膝上時頓了一下,不知想到什麼,他的嘴角愉悅地勾了勾。

  

  「老闆,你……你還在生氣喔?」

    

  錢西官半睜開眼,朝他冷笑一聲。「我的樣子像在生氣嗎?」

 

  傳說中的「閻君冷笑聲」出現了了了了!被笑到背脊發涼,王尚峰只敢在心中大喊著:「老闆生氣的樣子好可怕啊啊啊啊──」嘴上卻乾乾笑道:「那那……那個婚禮的事……」

 

  王尚峰的乾笑聲被錢西官突然瞪過來的眼神滅了!

  

  雖然老闆瞪人的感覺很恐怖,但為了這個月的免費午餐——由同事們愛心捐贈,前提是他必須有被捐贈的價值,而這個價值就是摸清老闆回來之後的心情!

 

  王尚峰牙一咬,決定拚了!

 

  「老闆,其實……我覺得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嚴重說。」這五天老闆一直臭著臉,他問都不敢問。「反正你又沒有真的娶到那位千金小姐,還有,還有……我覺得逃婚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說。」講到十分氣虛,只希望老天爺不要因為他這番沒良心的話,而對他天打雷霹!

 

  錢西官眉頭高高揚起,語氣緩慢:「沒什麼大不了?你當逃婚這種事是家常便飯,跟你每天翹課一樣常見嗎?」

  

  說到翹課,錢西官突然拿起手上的文件,往王尚峰欠扁的後腦勺掃過去。王尚峰「哎唷」一聲。

 

  錢西官懶洋洋,突然一臉興致上來的表情。他長腿一弓,粗魯地頂頂駕駛座。「說到翹課……對了,你這學期功課沒問題吧?我跟你說過了,成績好不好在其次,重要是──」

 

  他的口氣故意緩下來,等著心虛的某工讀生接話。

 

  王尚峰看了看後照鏡裡那張閻王臉,唸經一樣,他語氣平板地背誦出來:「要順利畢業,要學到知識。老闆,我沒有翹很多課啦,我還沒有被退學就是一個鐵證!」

 

  想到這學期自己好幾科有被死當的可能,王尚峰趕緊轉移錢西官的注意力。「老闆,我跟你說,你不要太生氣,也不要擔心錢爸錢媽會跟你抱怨,逃婚這種事真的沒有什麼,我表姊的上司前幾天也逃婚了說。」

 

  錢西官瞪他一眼,沒好氣:「這種事很光彩啊,你這樣拿出來炫耀,是在落阱下石,還是安慰我?」

 

  被誤解了,王尚峰深覺委屈地慘哀一聲。「不是啦,老闆!你誤會我了。我話還沒有說完。」

 

  「我時間寶貴,沒空聽,行吧?」這話嘮,一定跟老爸相處久了,日久生情——生出話嘮之情。剛進公司時,明明是個自閉的孩子,一天憋不出五句話。

  

  「老闆,別這樣啦,讓我說完啦!」沒說完,他今天會睡不著耶!「我要說的重點是,我表姊的上司也是為了不想娶家裡硬給他安排的千金小姐,所以他在結婚那天也逃掉了。」

   

  想起自己的遭遇,錢西官聽了一臉快意,覺得吾道不孤也。

 

  錢西官在心裡嘀咕:「逃得好!」態度卻一本正經。「你專心開你的車,不要像小女生一樣嘰嘰喳喳的。」 

 

  他誰啊?他是十三歲流浪街頭,被老闆撿回來做苦工做了快十年的王尚峰;只要老闆的法令紋一動,他就能準確預測老闆的心情。現在主子明顯龍心大悅,王尚峰說得更加賣力了。

  

  「哎呀,在老闆面前,我才肯講這麼多耶!」就當感謝老闆當年的收留之情了。

 

  錢西官一點都不領情。「請你把這份榮幸留給別人,謝了。」

 

  聽見老闆的語氣輕鬆愉快,小工讀生放大膽子,賣力八卦起來。

 

  「不知道那些千金小姐是怎麼一回事,好像都要靠家裡安排才嫁得掉,也不管男方要不要。」

 

  錢西官對這話題不置可否,表情明顯是心有戚戚焉。就在這時,錢西官發現王尚峰把車子開往錢家,他立刻制止他。

 

  「你車要開到哪裡去,我有說要回家嗎?我們直接進公司。」

 

  王尚峰慘叫:「老闆──現在已經快三點了耶!」也讓他回家調一下時差。

 

  錢西官瞪他:「還沒到下班時間,你鬼叫什麼,玩了五天還不夠嗎?」瞄瞄外面的車況。「你最好不要給我耍心機,故意繞遠路,不然,晚上下課之後你就給我回公司加班到天亮。」

 

  王尚峰慘叫著,雙手無奈地盤轉方向盤,乖乖變換車道,在下午三點鐘的時候,乖乖上班去。

 

 

1-6

 

  在王尚峰哀怨的表情中,車子抵達錢西官的辦公大樓前。

 

  一下車,滿腦子公事的錢西官就快步走入電梯。

 

  錢景公司位於辦公大樓的第六、七層,錢西官的辦公室在七樓,所以他通常會直接由七樓進入公司。七樓抵達,電梯門打開,錢西官就看到了他的袐書以恭迎的姿態杵在電梯口。

 

  錢西官把行李丟給他。「幹嘛,準備改行當門神?」

 

  男袐書回應得氣虛且恭順:「您回來了。」

 

  錢西官不理他,逕自走進公司。王尚峰像個小跟班緊隨其後,經過男袐書身邊時,王尚峰哀怨的表情一掃,開心對男袐書稍嫌大聲的耳語著:

 

  「方大哥,我跟你說哦,香港很好玩!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坐飛機哦!我們還去了迪士尼。」

 

  方祕書沒跟到,心情不爽:「這裡是公司,請叫我方祕書。」

 

  「哦,方祕書。」忍不住地,王尚峰就想跟方袐書分享他的快樂:「方大哥,香港的夜景真的很美,可惜你沒有去!我真是太幸運了!」為此翹課三天,也在所不惜。

  

  方祕書推推眼鏡,「我不介意再提醒你一次:請叫我方祕書。」

 

  錢西官被物流部門的王經理擋下發牢騷,聽完之後,他也沒浪費時間,指示王經理在半小時之後準備召開臨時會議。王經理領命,準備下樓之際,錢西官正好聽見王尚峰對方袐書的炫耀。

 

  瞇了瞇眼看著說得口沬橫飛的小子,眼角瞥見王經理正要下樓,錢西官招手叫住了他──

 

  憑著街頭求生多年的獸性直覺,王尚峰背脊一寒,察覺危險逼近,他主動閉上嘴。果然,錢西官涼涼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看樣子,你今天活力充沛。王經理,你不是說今天人手不足?人在這裡。」左手朝傻眼的小子一指。「你拿去用,別客氣。」

 

  王經理感激涕零:「太好了!小王,你馬上跟我走。桃園的路你熟吧?下面有一批貨是特急件,六點之前一定要送到。」

 

  「桃園?」王尚峰傻眼。「我六點半到淡水上課耶!」

 

  王經理很能體貼工讀生的艱辛:「所以我們的動作要趕快了!你跟我來,我們動作快點!」

 

  滿意看著王尚峰被王經理一把拉著進電梯,錢西官心裡冷哼:當他不知道他今晚已經請好假,打算翹課向他那票哥兒們炫耀他在香港各個角落的連環自拍照?!

 

  錢西官心嘀咕著才踏進辦公室,跟著進來的方祕書身上的手機便響了起來。

 

  方祕書掏出手機一看,臉上的表情馬上苦得像條苦瓜,怯怯的將奏著「太委屈」來電鈴聲的手機交給上司。

 

  「總經理,董事長找您。」方袐書將手機又遞前一點。「他已經找了您五天。包括董事長夫人、東書少爺在內,您出國的這五天,您的家人一共打了六十七通電話過來。」

 

  「哦,他們可真是思念我。」錢西官的語氣隱隱帶著準備秋後算帳的意味。「我去新竹讀書,離家七八年,他們沒有像這幾天這麼思念過我。」

 

  錢西官也不為難祕書了,他接過手機,伸出食指戳開電腦。「喂。」

 

  「小方呀,你那邊現在有沒有阿官的消息了?那個不肖子,他逃婚也就算了,居然耍脾氣,給我離家出走,真是不像話……」

 

  錢西官點開通訊軟體,翻了個白眼,心中OS:「是誰不像話啊?」

  

  「喂,小方,你是有沒有在聽我說呀?怎麼不吭一聲的,怎麼了,你的手機又沒電了嗎?我剛才不是給你十分鐘充電了?還是壞掉了,這幾天你的手機很重要,壞掉就快點送修,我叫阿書把他的手機借給你使用,你等我一下,我拿另外一支手機通知阿書。」

 

  錢西官懶洋洋的出聲:「不必麻煩了。充電只充十分鐘是不夠的。」

 

  手機那頭的錢父愣了一下,吼出來:「阿官!!!」

 

  電話那頭,隨即陷入一陣手忙腳亂,並傳來錢父遙遙地呼叫著:「老婆老婆,是阿官,阿官回來了!」。沒多久,電話那頭的聲音變成錢母喜極而泣聲音:

 

  「阿官,我的乖兒子,你回來啦!我們已經打聽好養老院了,我們兩個老的出去,你不要在外面流浪,阿母看了心疼。你不會照顧自己,你不要走,我們走。老的,我們走。」入戲太深,自己都被催眠了,一隻手扯著錢父的衣袖就要踏出家門。

 

  錢西官被迫逃亡香港五天的怒氣,在母親大打悲情牌的泣訴當中,暫時不見了。

 

  有點無奈地,他自我調侃道:「對呀,我還是回來了。本來我是想直接移民到冰島的,老媽。」

 

  「你千萬不要想不開啊!阿官。不然,媽媽跟你一起移民好了,不過我不喜歡吃冰啦,不要去冰島好不好?聽說加拿大不錯,我會跟你去的,因為你是我的心肝寶貝啊!」在錢父的暗示下,忍不住又唸起來:「明明是很好的女孩子,家世好,性情好,八字也跟你合得不得了,真不知道你在嫌棄人家什麼……」

 

  母愛氾濫的溫情持續不到五鐘了,錢西官的火氣上來了。「老媽啊,我本來是打算,如果回台灣之後你們沒提這件事,我也可以當作這件事沒發生過,晚上大家出來吃吃飯就算了。大家好來好去,我們都是一家人嘛,不必太計較。這種小事反正也沒什麼好在意的,妳說是不是呀,老媽。」

 

  錢父聽不下去了,憋了五天的火氣終於爆吼出來:「你說沒事就沒事嗎?!你這個不肖子,你知不知道辦那場婚禮要花多少錢!」

 

  錢西官也火大了:「你堅持要算清楚嗎?老爸。」

 

  錢父被兒子吼到有點氣虛:「不是啦,阿官。我們也覺得沒事先跟你講清楚不太好。可是你也要體諒一下我們呀,可憐天下父母心,你聽過沒有?人家方祕書那麼嚴肅的人都被我們感動了,決定加入我們,為你娶來一個好太太……說到這裡,對了,你等一下要記得謝謝他,他真是一個很會為老闆著想的好人。」

 

  錢西官把手機拿開一點,並故意說:「方祕書,你說什麼?開會時間到了,沒時間給董事長閒聊?他是我爸耶,我們不可以寬容一下嗎?」

 

  方祕書聞言愣住,知道老闆在報復他知情不報,還可惡的幫忙董事長隱暪他。這也是方祕書從錢西官結婚當天之後,一直擔心到今天的事。

 

  聽到父親在電話那頭暴跳如雷的吼叫,錢西官終於有了笑意。他轉頭盯著方袐書微笑:「方祕書,我們還有幾分鐘可以給我老爸?」

 

  方秘書看看錶,一臉哀怨道:「還有三分鐘。總經理。」

 

  錢西官將電話湊近:「幾分鐘啊?」

 

  方祕書無奈:「三分鐘。」

 

  錢西官非常滿意。「老爸,你聽見方祕書說的話啦,公司為重,我去忙了。我把祕書留給你,你跟方祕書感情這麼好,你們兩個就在這裡慢慢聯絡感情,我不打擾了。」

 

  把手機塞給呆住的方祕書,錢西官示意他不必跟去開會。

 

  錢西官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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