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席絹＆唐瑄
１－４
牧師從教堂步履蹣跚走出來，他背著手站定在門口，挺了挺雙肩，試圖讓自己看起來精神抖擻一點，至少不要那麼憂心。
今天發生的事，讓牧師永生難忘。
牧師歎氣，在他服務二十年的教堂裡，他神聖的教堂裡，竟然發生這種事……
看著金家人強忍悲憤，把親友們全送走之後，也準備離開了。牧師退到以鮮花妝點出來的拱門前，看見金家人扶著看不到表情的金寧，向他點頭致意之後，動作優雅的上車。
牧師看著禮車絕塵而去，低語：「我可憐的孩子……」
想到今天一連兩場婚禮，新郎都選擇逃婚。牧師悲從中來。
究竟是發生了什麼問題呢？這個世界變了，變得讓牧師愈來愈不能理解。
牧師很不想但忍不住又歎息了：「這年頭的年輕人，不僅離婚離得隨便，現在連莊嚴神聖的婚禮，他們都不當一回事了。想結就結，說逃就逃，沒有一點責任心。」
金家禮車已經融進熙來攘往的下班車陣中，遠到再也看不見，牧師才嘆了口氣，低頭在胸口劃十字。「神愛世人。願上帝祝福金家小姐，希望她別被悲傷打倒。阿門。」
牧師劃完十字回頭，不意望見身後的修士們不是在低頭祈禱，就是拼命在劃十字。讓他忍不住又跟著劃了起來，邊劃還邊嘆氣。
牧師背著手，緩步走回教堂。他沿途彎下腰，幫忙教堂的工作人員收拾殘留一地的碎花。
牧師邊撿邊歎著：「世界變得不一樣了，不一樣了。」
夕陽的殘影落在牧師微彎的老背上。老牧師緩緩走上台階，見到一束漂亮的新娘捧花被孤伶伶的棄置在門邊。一時間浪漫起來，在心裡喃喃道：
「原本代表幸福的捧花，應該被新娘子抱在手上的捧花，然後拋給下一個女子，讓她找到幸福的捧花，沒想到……」撿起一片花瓣，心裡低喃轉為滿淒涼：「卻是這樣的下場。唉……」
神職人員的慈悲心就在此刻漲到最高點，牧師決定把花拿進教堂，不讓它淒涼的被丟在這裡。
牧師拿起花的同時，不遠處正在拆場地的工作人員看到，連忙對牧師揚聲大叫──
「牧師！那籃花我們要帶走哦！錢家的夫人說，這裡的所有東西，她都要收回去。」
牧師一臉慈愛：「這是當然，我們應該物歸原主。」繼續撿拾地上的落花。
「這……」工作人員面點難色，吞吞吐吐道：「牧師，錢夫人說這籃花是最好的插花素材，所以就算是地上的花瓣也不可以少一片耶。」
牧師頭上當場三條黑線垂下來，訕訕然放下花，低頭看到腳下不小心踩到一片花瓣，趕緊退開。
牧師走進教堂，教堂裡有另一群工作人員也在收拾物品，這些人身穿整齊的制服，人數也沒有外面多，而且收拾的動作似乎也沒有外面錢家人仔細。
牧師看見一堆花與會場裝飾品都被堆在牆角，沒人理會。
金家工作人員低頭核對手上的冊子：「好了，整理完畢，我們可以回去了。」
四個工作人員應喏一聲，各自抬起大紙箱，就要離開了。
牧師趕忙跑過去提醒：「年輕人，那邊還有好多盆花，你們可別忘了帶走。」
金家工作人員：「那些花不是我們的哦。」
牧師有點糊塗了，「幾位是？」
金家工作人員有禮回答：「我們是金家的工作人員，您說的那些花，應該是另外一場的。」聽見旁邊的人提醒他，他恍然：「哦，那些花好像應該是錢家人的。如果牧師不介意，我們已經通知清潔公司派垃圾車過來清運這些垃圾了，這些花我們可以一起清掉。」
牧師看看金家工作人員所指的垃圾──一堆花海。這裡的每一朵花都是由海外空運來台，花色鮮艷得好像要滴出來。牧師咋舌，然後再看看另一邊錢家人的花，被這麼一比較下來，真是完全失色到一種不忍卒睹的境界。
金家工作人員極具教養，微微躬身：「給您添麻煩了，真的很抱歉，我們會盡快將場地清理乾淨。」
牧師好心提醒：「你們不再巡巡看嗎？也許還有漏掉的。」
金家工作人員向他致謝：「不用了。我們只收總管交待的物品，確定沒有差錯之後，剩下的就全當垃圾處理。」
牧師聞言，一時百感交集，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才好，只好沉默以對。默默的看著金家工作人員離去。
金人工作人員離去後不久，錢家工作人員走進來──
錢家工作人員四下張望，對牧師說著：「錢夫人有交待，每一個地方都至少要巡過三次，一定要確定東西都有收回來，所以我們再進來看一下。」
牧師沉默。
錢家工作人員看到牆角堆了一大堆東西，看起來好名貴的樣子。連忙對外呼叫人進來。「喂，那邊收完了就快進來，這裡還有一堆東西忘了收，你們忙昏頭了哦，這麼一大堆東西也沒看見！」
六七個人立即走進來，七手八腳的將牆角的物品全都搬上錢家派來的貨櫃車裡。
牧師欲言又止了下，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那些工作人員便對他頷首道再見，跳上貨車揚長而去了。
牧師站在教堂門口，今天的陣仗讓他疲憊不已：「世界真的變了，這或許是上帝在告訴我，我應該退休了……」
牧師喃喃自語：「應該退下來了……」
黃昏已逝，黑夜到來，教堂的色調由黃轉黑，如同牧師此刻的心情。
留言列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