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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席絹&唐瑄

 

  金寧已經懶得去猜這個男人的心。她覺得心裡有點悶悶的,不知如何排解,她看了看房門,只希望助理快些回來……金寧的思緒停頓了一下。若是家人知道了,肯定會很擔心,事情鬧大不好,她不願意因為她的事造成眾人的困擾。

 

還是請這個人快點離開吧……

 

  雖然她完全不曉得他究竟進來做什麼……已經看不出是淡然還是木然的眼神,掃向了桌上那座可怕的布偶山。除了撿布偶……

 

  金寧瞄瞄走到窗邊拍著木造窗框的錢西官,正想禮貌地請他離開,思緒跳到地球人完全跟不上的錢西官,突然對她真情告白起來:

 

  「我知道妳不會怪我擅自闖入。」錢西官咧出一口白牙,回頭看著木頭似的娃娃。

  

  她自己怎麼不知道呢?如果心理醫師在這裡,就會告訴金寧,她心裡這種不以為然的情感叫做沒好氣。

 

  「我真的有苦衷。妳不知道做孝子難,做我老爸的孝子更是難上加難。」

 

  別人的家務事,她可以不要聽嗎?

 

  「妳不知道我今天多倒霉啊——」完全沒有接收到新娘子複雜的思緒,一向靜不下來的錢西官對著窗檯的復古雕花東敲敲西摸摸,並且不時回頭跟金寧分享他的心得與發現。

 

  金寧心中的茫然更濃了。這個人,他是進來做什麼的呢?

 

  好奇心得到滿足了,錢西官打開窗戶想要透透風,誰知道窗戶才打開,他突然臉色大變著跳下窗檯,就近臥倒在地板上,並對金寧吼道:「趴下!」

 

  金寧眨了眨眼,不太確定她所聽到的。

 

  「趴——算了算了!」錢西官跳起來衝過去,一把摟住金寧呆若木雞的雙肩,立刻將她往牆邊帶。一到牆邊,他就按著她往下壓,動作一氣呵成,完全沒有給金寧反應的時間。

 

  等金寧反應過來,他們兩個已經在新娘休息室陰暗的角落排排蹲。

 

  兩人一起蹲壁角。

 

  這姿式……著實太不雅……金寧淡定的心情終於出現明顯變化。她心中扭捏著,兩隻小手無措地這裡拉拉,那裡扯扯,她只慶幸母親不在場,否則一切將會是一場災難。

 

  「發——」生什麼事?

 

  「噓!」忙著耳聽四方的錢西官,飛快伸出一根手指堵在金寧的嘴巴上,強制將她消音,同時將自己的上半身壓低。

 

  「阿書,在哪裡,你說阿官在哪裡?!他人咧!」急躁的大嗓從遠處吼起,後面跟著一串焦躁的腳步聲。「你是不是眼花看錯了?!叫你少打點電玩,你不聽!眼睛都玩壞了!」

 

  「我兩眼視力都一點五啦!厚,我沒有看錯啦,哥剛剛明明在這裡的!」錢東書跟著一夥長輩狂奔過錢西官和金寧所在之處的窗檯時,突然雙手一拍,聲音刻意拔高道:「啊!我想起來了,哥好像往大門那邊跑去了!」

 

  好像在跟誰通風報信一樣。

 

  幹得好,阿書!晚上就不揍你了。

 

  滿意地咧出一口白牙,等到窗外那批狂牛向大門奔去,錢西官終於如釋重負。他挺直了上半身,回眸想跟金寧說什麼,在她沈靜目光瞅視下,錢西官這才發現剛剛情急之下,他做了什麼。

 

  錢西官將他還搭在金寧雙肩膀的兩隻手放開,緩緩舉起成投降狀,人向左邊挪去兩步,省得人家以為他對她有不良企圖。

 

  「好熱啊。」危機解除,錢西官心情大好,一屁股坐下,終於有時間跟這位幫了他大忙的新娘子聊聊天。「妳穿成這樣,不熱嗎?這房子這麼熱妳怎麼待得住?妳也坐啊,蹲著不累嗎?坐啊,坐下嘛,地板很乾淨的。」

 

  長大之後,從來沒有這麼蹲過的金寧還在消化這個事實當中,若是讓媽媽瞧見了,她鐵定會崩潰的。金寧的心裡有點惱,有點慌,更多的是彆扭和不知所措,她的雙手隨著心中不斷翻騰的情緒,一下子拉整頭紗,一下子整理被她蹲成了一朵花的婚紗裙襬。

 

  沒一刻閒得住的錢西官趁著空檔打量了一下室內,對於這家人富裕的程度有了瞭解了。他回頭看見新娘子終於終於終於整理好儀容,又將雙手放在膝蓋上了。

 

  她整個人蹲在牆角,規規矩矩,安安靜靜。不知道為何,錢西官看她這呆樣,他就好樂,好想笑。

 

  待人接物一向淡定有禮的金寧,忽然覺得這人老是咧出白牙的笑臉,有點刺眼。

 

  他怎麼還不走呢?

 

  彷彿看出她的疑惑,錢西官向她比出一隻手掌,一臉誠意道:「讓我再躲五分鐘,五分鐘就好。我絕對不會讓妳的新郎發現我在這裡,放心,妳一定會幸福美滿的。」

 

  人家都給祝福,不說些什麼似乎說不過去。金寧只好說:「謝謝。」

  

  「這裡怎麼只有妳,妳家人呢?怎麼放妳一個人在這裡,萬一遇到壞人怎麼辦?」

  

  金寧盡量保持淡然的眼神,似乎有所觸動地,看了錢西官一眼。

 

  她意有所指的眼神取悅了錢西官,他放聲大笑,想到了什麼,他及時將洪亮的笑聲壓成沈沈的悶笑,笑到整張臉都紅了。

 

  有那麼好笑嗎?

 

  可能真的很好笑,最後五分鐘裡,錢西官就這麼自得其樂地笑了過去;每當他覺得自己已經控制住笑意,可以好好向新娘子賠罪一番了,可是只要抬起頭一看到金寧可愛的蹲姿,他就忍不住又樂了。

 

  而只要一樂,他會把頭壓下,自己悶聲笑好久。

 

  他就如此反覆,一直笑到他的袐書已經把車開到側門了,錢西官還在笑。

 

  在最後的短短五分鐘裡,始終試著淡然以對的金寧,終於被錢西官不著調的行為弄到快崩潰。

 

  掛掉方袐書的電話之後,錢西官抹了把笑得很酸的臉頰,站了起來,整個人沐浴柔煦的陽光下。他走上前,很義氣地把蹲得很美的金寧拉起來。

 

  「妳蹲太久了,乖寶寶。」錢西官以慈父般的口吻拍了拍金寧呆愣的臉,順手幫她將有些纏住的頭紗拉整好。逗道:「要我幫忙將頭紗蓋上嗎?」

 

  「不必麻煩您了。」深怕行動力太強的男人說蓋就蓋,布偶的教訓還在不遠處呢?金寧想了想,向左側悄悄移去了幾步,決定跟這個人還是保持點安全距離妥當。

 

  「不麻煩,我一點都不介意幫妳這點小忙。」說著佯裝要動手。

 

  金寧嚇了一跳,這回她顧不得禮貌了,轉身就朝房子另一頭走去,直到離錢西官有一段距離,她才站定回身拒絕道:「不用了,這是我父親的工作。」

 

  「哦,父親啊?」這年頭,誰還這麼稱呼的?錢西官又樂了。「呆呆啊,妳怎麼一直在整理婚紗啊,從我進來到現在,妳就沒停過。」

 

  只要一移動位置,就會下意識整理裙襬的雙手一頓。金寧茫然抬起頭,環顧室內一遍。誰是呆呆?

 

  她的模樣呆透了,錢西官看得大樂!

 

  「嘿嘿嘿———」見她表情嚴肅地瞧他一眼之後,又低下頭專心理起婚紗裙襬的線條,表情雖然還是淡淡,她的動作卻透出一絲惱羞成怒的意味,錢西官趕忙收斂不正經的笑臉,放柔了表情。「嘿,呆寶貝,聽我說。」

 

  可能是他的聲音太過正經太過輕柔,金寧停下拉整頭紗的動作,抬起頭注視著錢西官。

 

  錢西官看見金橘色的陽光拂在金寧身上,她有一股純淨清新的氣質,這個女孩最特別是她處變不驚的態度,呆到讓他印象深刻,想忘也忘不了。「我走啦。」

 

  他的眼神活力十足,專注地凝視著金寧。金寧被他看得有點不自在,臉頰不知為何微微地發燙,眼角餘光瞄見地上的白手套,她想起對方之前說是進來撿手套,正想提醒他……

 

  老爸鍥而不捨的追趕聲又出現了,錢西官不敢多逗留。

 

「我得走了。對了,妳要不要跟我逃婚?」

 

  金寧簡直不敢相信她所聽到的。「不要!」

 

  「好好,別生氣,跟妳開玩笑的,真的只是玩笑話。」錢西官舉起兩手做投降狀,嘴巴隨即咧得大大。「原來妳有脾氣啊……好好好,別生氣了,我真的要走了,公司一堆破事等著收尾,我走了。」錢西官對金寧眨了下眼睛,健壯的手臂朝身後的窗框一撐,轉身一躍,說走就走。臨去之前他還極有誠意地喊了句:

 

  「祝妳幸福!」

 

  人就消失在金寧眼前了。

 

  世界終於安靜了。

 

  金寧站在原地發怔了好半天,不太清楚過去這二十分鐘發生了什麼事……感覺這裡好像被轟炸機炸過一樣,又好像被西班牙奔牛節的狂牛輾壓過一樣。幸好混亂之源已經離開,幸好。金寧鬆了口氣。室內靜悄悄地,四周靜悄悄地,全世界都靜悄悄地。

 

  她還是習慣這樣安靜的世界。

 

  誰知,金寧這口氣還沒有鬆完——

 

  「姊,不好了不好了!」隨著驚慌失措的叫嚷聲而來的,是房門被粗暴推開的聲音。

 

  伴娘表妹急沖沖跑了進來,一看見金寧,她像是在眼眶憋了許久的淚珠終於止不住了,成串成串地向下滾落,哭相極為淒美,顯然是有練過的。

 

  「姊——」表妹淒淒慘慘戚戚地喊著,正想撲向金寧抱著她一起哭,就被正前方那堆東西嚇住了!「天哪——那是什麼啊!」串串淚珠還在表妹臉上閃耀,她已經沒心情理會了,現在她滿心滿眼只有桌上那堆——

 

  「誰啊!這是誰做的啊!」彷彿撞見什麼靈異事件般,表妹蹦了一整天的神經線終於斷了,她再也忍不住捧頰尖叫:「這是什麼東西呀?!是誰把我們可愛的布偶堆得那麼醜呀!陳小姐的工作團隊要瘋了,為了擺放這些布偶,他們已經吐了三天了!姊,妳也知道姑姑的審美標準多麼恐怖!」腦海裡已經可以看見金夫人發飆的畫面了,表妹驚懼的視線落回布偶山,忍不住又尖叫起來。

 

  ……在剛剛經歷過一場疲勞轟炸之後,表妹的叫聲,著實太考驗金寧耳膜的承受力

 

  「康美。」金寧拉住急得團團轉的表妹,淡淡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什麼什麼事?」表妹完全失去思考能力,腦子一片空白,她只覺得自己也快吐了。今天真是被詛咒的一天……排在表姊之前結婚的那位新娘,被男方逃婚,男方的家人四處找人,把原本格調極高的教堂鬧得像夜巿。原本她們還在一旁人家的笑話,哪裡知道,姑姑就接獲季家人的通知——

 

  被金寧體貼扶到椅子上休息的表妹,突然瞪大眼,滿臉驚恐地抓著金寧叫道:「姊!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姑姑昏倒了!」

 

  金寧皺眉,沒等她問明原因,受不了煎熬的表妹已經捧頰淒淒慘慘戚戚地尖叫——

 

  「姊夫逃婚了!」然後眼一翻,人也昏倒了。

 

  金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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