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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席絹&唐瑄

 

16-4

  馮家的客廳,傳出一男一女的交談聲。

 

  錢西官皺眉,「要提前逼王威交出經營權?」

 

  「越早逼王威交出經營權,對暢流越好。錢總也不想千辛萬苦拿下暢流時,卻只得到一個已經一文不值的空殼子吧?趁暢流在投資人眼中還是有價標的物時,我們必須先下手為強。」馮蜜一臉認真。

 

  「馮董打算召開臨時董事會嗎?」錢西官認真考量這個可行性。

 

  「開董事會太麻煩了。我們打算召開臨時股東會,直接改選董監事,掌握董事席次。」馮蜜起身走到吧檯後,動作熟稔地調起酒來。「錢總,你真的不喝嗎?怕酒後亂性,會對不起美麗的金小姐,嗯?」

 

  錢西官沒心思理她。「馮董打算何時召開股東會?」

 

  「如果當權派沒阻撓,但願明年一月中旬,大家美夢成真囉。」馮蜜收回嬉笑的語氣,談到工作就認真起來。

 

  「一月中旬?馮董打算等銀行團催繳貸款的時機出手?」錢西官訝異。這招是把王家的勢力一次趕盡殺絕了,真的夠狠。

 

  「天時地利人和應有盡有,還有更好的時機進場嗎?時間就金錢呀。」商場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要發佛心,也要用對地方!

 

  錢西官由此推敲出來。「王暢沒找到資金。」

 

  馮蜜嬌媚地笑了,「老先生必須不斷收拾他兒子不斷製造出來的麻煩,他沒時間找吧。」

 

  錢西官皺眉,「王威又惹出麻煩了?」

 

  「這是人家的商業機密,我怕被告,不能說。」馮蜜單手支頤,對錢西官眨眨眼。「總之呀,大家目前對王家人避之唯恐不及,簡直把人家當瘟神了。」

 

  雖然在這個殘酷的商場混了十來年,王家現今的處理還是讓錢西官有感而發,「真現實。」

 

  「錢總想雪中送炭嗎?用不著你出馬吧,金小姐的父親重情重義,你以為他會袖手旁觀嗎?」

 

  馮蜜一針見血的話,成功激起錢西官的憂患意識。

 

  他猛然抬頭:「妳這話什麼意思?」

 

  馮蜜瞅著他陽剛味十足的臉,懶懶道:「變數。我擔心變數。如果金董事長衡量利弊得失之後,決定資助王老先生渡過難關,我們就白忙一場了。」

 

  「砸錢就能幫暢流解決問題嗎?暢流是無底洞,沒人填得滿。金永達不是傻瓜。」

 

  馮蜜慢條斯理地調著酒,邊嘟了嘟嘴,「哎呀,真討厭,你居然不上當!」

 

  她嬌媚可人的模樣看在錢西官眼中,跟路人沒兩樣,他只是沒好氣道:「對暢流我自有打算,馮小姐不必替我操心。」

 

  馮蜜懶洋洋哼道:「聽起來像是不計代價喲。」

 

  錢西官沒回答,他志在必得的表情已經說明一切。

 

  馮蜜拿了兩杯酒,從吧台走回燈光美氣氛佳的起居室,將一杯酒放在錢西官面前。「最好是王老先生自己認清立場,主動退出經營團隊。不然呀,一月份就有滿城風雨可欣賞了,真好。」

 

  「王暢不會輕易罷休,除非馮董已經找到強有而力的理由,勸退王威。」錢西官滿心滿眼都是暢流的事。

 

  「當然是找到了。」馮蜜話只說一半。

 

  知道她是故意釣他胃口,錢西官逕自思索著,無意上鈎。

 

  在這男人面前屢屢吃癟,馮蜜恨得暗暗咬牙:「這將是壓垮王家人的最後一根稻草喲。」

 

  「那就好。速戰速決是最好的解決方式,可以把傷害降到最低。」錢西官起身,準備打道回府。「沒別的事,我告辭了,馮董。您早點休息。」

 

  馮蜜聞聲轉過頭,看見她大伯父泡澡完畢,走進起居室了。「伯父,您洗完澡啦?怎麼穿得這麼正式呀,錢總又不是外人。」

 

  馮董看一眼急性子的年輕人,神袐道:「等一下有客人來訪。」

 

  馮蜜看了下手機上的時間,怪笑道:「誰呀?怎麼這麼沒水準,早不來晚不來,選這種時間來。」

 

  錢西官急著回去理清暢流的事,以及下一步怎麼做。「馮董,我先離開了。」

 

  馮董和馮蜜送客人走出大門,到隔壁的車庫取車。

 

  錢西官把車開出來,停在兩人面前。

 

  馮董透過眼前這張自信剛毅的臉,彷彿在回憶著什麼。「消息曝光之後,我們會有一場硬仗要打。你準備好了嗎?年輕人。」

 

  錢西官自信滿滿的挑高眉頭,「當然。馮董,召開臨時股東會的消息,能不能麻煩您延至十一月發佈?」

 

  馮董愣了一下,旋即想起一事,笑著:「我答應你。」

 

  等到錢西官道謝之後,驅車離開,馮蜜才不解地轉頭問著大伯父:「為什麼要延到十一月?這麼久。」

 

  「今天都二十二號了,妳就等不了這幾天啊。」

 

  「不是這個問題,我只是好奇為什麼要等?等什麼嘛。」好奇心得不到滿足,會憋死人的。

 

  「妳這鬼丫頭,性子真急。」大弟夫妻倆定居香港,留下這個獨生女自個兒在台灣,說是要打拚事業,要做出一番成就光宗耀祖。馮董心疼地拍拍姪女,「等二十五號,王暢生日過後。人家跟王老相識不深,對他都有這份心。我跟王老認識了大半輩子,妳好意思做絕嗎?」

 

  想起那位壞脾氣的老人家,馮蜜心一軟,嘴上卻不以為然。「什麼呀,明明兵臨城下,就要發兵攻打人家了──咦,那不是,」嘟嚷間,瞧見有車子停下來,車門打開,下車的人居然是──「金寧是伯父說的客人?」

 

  馮蜜簡直目瞪口呆了!

 

  姪女張口結舌,一副被嚇得很嚴重的樣子,馮董呵呵笑出聲。「也是個有心的孩子。」

 

  馮蜜眼睛緊緊盯著朝這裡款款走來的大美女,一向精明古怪的腦子有點打結,她納悶指向巷子另一頭,錢西官絕塵遠去的方向。「可是剛剛錢總──」

 

  馮董睨了她一眼。「妳不是中意人家?伯父當然幫自家人。」

 

  馮蜜秒懂。雖然伯父誤會了她對錢西官的「興趣」,馮蜜還是很窩心,她開心著撲進馮董懷中。「謝謝伯父!我就知道您最疼我了。嗯,還有伯母,還有爹地媽咪和叔叔們。」

 

  馮董敲了敲調皮又愛撒嬌的鬼丫頭:「儀態端莊點,別讓人見笑了。小寧,歡迎歡迎。」

 

  金寧微微欠身致意,走了過來。

 

  「馮爺爺。」看見站在陰影處的馮蜜,金寧有些驚訝。「馮小姐,妳也是來馮──馮,馮爺爺是妳的?」

 

  馮蜜挽著馮董。「他當然是最疼愛我的大伯父囉。台北就這麼小,我們這圈子更小,牽來牽去都湊在一塊了。遇到討厭的人,想避開都好難好難哦。」說著,媚眸意有所指的溜了金寧一圈。

 

  金寧無心搭理話中有話的馮蜜,時間寶貴,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別聽這丫頭瘋言瘋語。小寧,我們屋裡談。」馮董瞪了姪女一眼。

 

  「這種時間上門叼擾,真的很不好意思。」金寧柔聲致歉。

 

  「一定是很重要的大事吧,金小姐是金董事長的掌上明珠,妳不遠千里而來,肯定是大事。」馮蜜倒是好奇發生了什麼大事,得勞動金寧這位大小姐親自出面張羅。

 

  金寧淡淡的笑應:「是呀,這件事很重要,所以這麼晚還過來打擾您們。」

 

  「門口風大,寧丫頭,我們屋裡談。」馮董拍拍溫婉可人的金寧,丟了個眼神,示意姪女關門。

 

 

16-5

  終於快拿下暢流,人逢喜事精神爽,錢西官吹著口哨,輕鬆的從樓梯間跳上來。

 

  臉色青青慘慘的錢東書,從錢西官對門拖著腳步出來,就聽見一串走音嚴重卻中氣十足,而且越吹越猛的口哨聲在大樓裡迴盪。

 

  錢東書打開樓梯門,探頭張望著已經走到十一樓的兄長。「好難聽哦,哥。」

 

  「你給我閉嘴。」錢西官繼續吹,抬頭惡狠狠的瞪著要死不活的弟弟,跳舞般一步一步跳上樓。

 

  錢東書有氣無力:「管委會會告你妨害安寧,製造噪音啦……」

 

  「你這小子,說話居然給我牽絲啊,啊?你給我下來。」錢西官輕鬆的跳上十三樓。

 

  錢東書整個人趴在樓梯扶手,一副深閨怨男狀。「不用哥修理我了,我自動凋謝好了。」

 

  錢西官聞言火大了。「你是花嗎?!」他掄起猛拳,哈了哈:「我真是太久沒關照你了,錢東書,你馬上給我滾下來!」

 

  錢東書滿臉哀怨,語意淒涼:「我有苦衷啦,哥,哎──喲!」

 

  錢西官越看他的死樣子越火大!「有什麼苦衷你可以在我扁你的時候,慢慢告訴我。再給我長吁短歎,你就完了。」

 

  「都是哥的錯啦。老是忙忙忙,沒空陪女朋友,寧姐一定是變心不要你了。今天居然沒有活力湯,我等到快凋──」錢東書機警瞄一下很在意男子氣慨展現的老哥,為了不提早凋零,他只好識相改口:「我快枯萎了,哎喲,沒有湯,我會死掉啦!很煩耶。」

 

  「年紀輕輕煩什麼煩,沒湯就沒湯,一點小小挫折就──等一下!今天沒湯?!」錢西官愣在十六樓轉角處,錯愕望著樓上的弟弟。

 

  錢東書更哀怨了。「也沒有橙汁可麗餅。」

 

  錢西官一邊震驚,一邊急忙問:「也沒有甜柿哈密瓜串?」

 

  「連寧姐唯一會做的香草蔬菜串都沒有。」錢東書完全無法承受了,他將頭埋進雙臂中,嗚咽了一聲:「至少給我一塊蘋果派嘛!」

 

  實在不能怪弟弟如此哀痛欲絕,因為連專程趕回來吃好料的錢西官都很想哭了。

 

  「真的什麼都沒有?」錢西官不死心。

 

  「你不要再問了好不好!沒看到我很煩嗎?!」錢東書的臉還是深深埋著,又悲傷的嗚咽一聲。

 

  震驚中,錢西官不忘轉頭瞪著要死不活的弟弟補充:「等我有心情一定補揍你一頓。」他直覺的摸出手機,想要問問怎麼回事。「寧寧今天沒來嗎?」

 

  錢東書趴在樓梯扶手被哀怨纏繞,現在只忙著自艾自憐:「每個星期四,是我最期盼的一天,寧姐怎麼可以這樣對待我……每個星期三晚上,我千里迢迢的趕回來這裡,是為了吃寧姐帶來的人間美味耶,我才不是為了跟哥團聚──好痛!哥,你很暴力耶!」

 

  已經跳上十七樓的錢西官,忍不住一拳捶在弟弟頭上,眼睛看著手機的撥號訊息,一心數用。

 

  「沒人接……」他不死心,重新撥號。

 

  「寧姐去約會了,她沒空甩你啦!」錢東書的聲音從雙臂間不爽地飄出來。

 

  錢西官再賞弟弟一拳,一邊呢喃:「房間的電話也沒人接……」

 

  「就跟你說寧姐去約會了。拿去啦!沒有湯,我沒力氣幫你提進去!」

 

  「什麼東──」接過弟弟火大塞來的一套衣物,好心情瞬間消失無蹤,錢西官認出這是金寧買給他的衣服。

 

  「寧姐拿來的啦!她說全都修改好,可以穿了。」就算世界末日了,日子還是得照過。錢東書準備回家泡麵,卻發現兄長臉色不太對勁。「哥,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啊,厚~~~,你不喜歡這套西裝!我要告訴寧姐。」

 

  「你囉嗦,滾回去睡覺啦。」錢西官將弟弟踹向對門,掏出鑰匙打開自家大門,突然想到:「你這小子,寧寧今天明明有來。你哀聲歎氣個鬼啊!」把弟弟揪進他屋裡。「寧寧什麼時候來的,交待清楚你就可以滾回去睡覺了。」

 

  言下之意是,交待的不清不楚,錢東書就準備被電吧。

 

  「好啦,我說啦。八點多的時候,寧姐突然急急忙忙叫我下去。」

 

  「急急忙忙?」錢西官把金寧帶來的西裝丟在沙發上。「平鋪直述就好,不要太誇張。」

 

  身為國文小老師,錢東書一臉被羞辱的模樣:「我沒有啊,寧姐就是急急忙忙嘛。」

 

  「寧寧急急忙忙?」錢西官走進臥室,把脫下來的西裝外套掛在衣架上。「你會不會看錯人了?」

 

  「厚!沒有湯,我沒力氣說太多話,你不要插嘴好不好,我很累耶!」今晚過得這麼慘,老哥還聽不懂人話,錢東書快捉狂了。「她是寧姐沒錯,而且她還急急忙忙的叫我下去!」

 

  錢西官非常不爽弟弟的表現,「下次遇到這種情況,記得拍照。」

 

  錢東書愣住,「幹嘛?」

 

  「我要看啊,還幹嘛。」這蠢貨真的是他弟弟嗎?

 

  錢東書翻了個白眼。「厚,受不了。你要是有空陪寧姐就不用拍照了,難怪寧姐出軌。」

 

  「我跟寧寧的感情好得很,你給我閉嘴!」錢西官指著他。

 

  「是你自己叫我閉嘴的,好啊,那我回去了。」心情不爽到了極點,錢東書向關公借膽,威脅著要走人。

 

  錢西官瞇了瞇眼。「有種你給我走走看。」他抓起電話,悠哉撥號。

 

  不知道忍耐終於到達了臨界點還是怎麼地,錢東書突然口沬橫飛說著:「寧姐叫我下去之後,把衣服交給我,說她臨時約了人見面。因為事出突然,所以忘了準備今天的餐點,她對我真的很抱歉──」滔滔不絕說到這裡,他情難自禁的又哽咽一聲,「然後她就急急忙忙趕去赴約了。」

 

  錢西官眉頭一挑,「又是急急忙忙?你沒有別的形容詞嗎?」

 

  「沒有!我的腦細胞已經餓到全部冬眠了。」錢東書吼著氣憤起身,不忘金寧的交待。「哥,寧姐請你別忘了,星期天晚上有王爺爺的生日宴會,她叫你一定要抽空出席!」

 

  「一定要出席?」錢西官放下電話,轉頭看著那套看起來很稱頭的黑色西裝,眉頭越皺越緊。

 

  沒注意到錢西官的心情變化,錢東書報告完畢之後,負氣衝回住處。關上門之後,在門後大叫──

 

  「寧姐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把西裝當死敵在瞪的錢西官:「……」

 

  錢西官很少有無言的時候,他真的很佩服弟弟居然讓他辦到了。錢西官放下西裝,抬起頭看著中間那道門,果然又聽見──

 

  「我不要吃泡麵!」

 

  錢西官:「……」這小子到底還有完沒完……

 

16-6

  工作到一個段落,錢西官從手提電腦前直起腰身,雙手高舉過頭,扭動著肌肉結實的身軀。

 

  他想到冰箱找點東西吃,突然瞄見放在沙發的西裝還沒收起來。錢西官停步,雙臂交盤著站在昂貴的手工西裝前,瞪了許久,神色越瞪越複雜,終於,他妥協的歎了口氣,表情有點不甘不願的把西裝拎起來,拿回房間掛好。

 

  看看時間,已經半夜一點多。錢西官從房間走出來,想了想,終於還是抓起手機撥電話吵金寧──

 

  城巿的這一頭。

 

  洗好澡就累倒在床上的人兒動也不動,睡容香甜,壓根沒聽見手機在她皮包內響著。

 

  近來太忙碌的兩人,於是再一次錯過談心的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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