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席絹＆唐瑄
１５－６
今天中午，屋外沒有陽光。
金寧一向不喜歡陰天，可是今天不同，可能因為有心愛的人陪伴她，所以覺得陰天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吧。
「吃飯慢吞吞的人，還敢東張西望啊。」錢西官把金寧分心的小臉扳轉回來，指指她面前扒沒三口的飯。「專心吃飯，下午還要幹活呢。」
金寧被他的話逗笑，從屋外看回身旁的男人時，忽然一陣錯愕。「你……你吃飽了？」
錢西官好笑的伸手戳戳她臉頰，邊喝湯邊說：「妳那是什麼表情，妳今天才認識我嗎？我吃飯速度一向這樣啊。」他放下碗，瞄瞄時間。「哇，今天這頓飯居然花了我十八分鐘。」
「你吃太快了，西官。你這樣長期下來，對身體不好的。」
「我會注意，妳快點吃。」錢西官看看時間。
金寧留意到他的動作。「你趕時間嗎？」
「我今天有兩個會要開，不能待太久。」
金寧跟著緊張了。「那你要不要先回去？」
「不急，我待到一點半再走。」錢西官咕嚕咕嚕的喝起湯，從碗緣看見金寧還是不能適應他豪放的灌湯方式，她目瞪口呆的看著他，那表情呆呆的，可愛極了。
錢西官沒停下喝湯動作，卻笑了起來，一滴湯汁因為他的動作而溢出來，濺到他領口。金寧低呼著放下碗筷，連忙起身，想要到浴室打水幫他處理污漬。
「妳真忙耶，坐下。」錢西官坐姿穩如泰山，伸出一隻手，把金寧拉回原位。
「可是你領子上有油漬──」
「吃飯皇帝大，油漬算老幾。」
金寧就是看不過去，掙紮著想起身。「我處理一下就──」忽然被某人一把拉回座。
錢西官低頭瞄一下衣領，一臉的不在乎。「不會很明顯嘛。一點污漬，不會影響我的魅力，妳快點吃飯。」拿起她的筷子，塞進她手中，順便傾前又盛了碗堪稱天下第一美味的蕃茄干貝濃湯。
「你等一下不是要開會嗎？我幫你處理──」
「跟自己人開會，沒關係。吃飯。妳今天真固執。我是怕妳等太久，才說要取消約會的，沒想到妳居然不答應。」他邊喝湯又邊笑起來。「老天，這是妳頭一次不准我爽約，我不知道妳這麼想我。」
金寧臉漲紅，終於不再妄動，乖乖低頭吃飯。邊嬌嚷：「我是說可以的話，希望你今天不要爽約，我沒有說不準你爽約。」
「一樣。」錢西官哈哈大笑，湯汁又灑了幾滴出來。這回，他眼明手快的將湯碗拿遠，沒被滴到。
咕嚕咕嚕，室內只剩錢西官把熱呼呼的濃湯當啤酒猛灌的聲音。金寧好笑又莫可奈何，她不由自主的瞅著洋洋得意的錢西官，美眸不自覺的向下看，瞄著他沾了油漬的衣領。
錢西官滿足地啊了一聲。「陳嫂作的菜這麼好吃，居然喜歡兒童餐。人在福中不知福。」喃喃說著，起身想要再盛湯，卻發現濃湯已見底，立刻將覬覦的目光瞅向金寧身邊的保溫壺。
「這是給阿書的，你不可以喝。」金寧趕緊把保溫壺趕緊移開。
錢西官的手落空，有點不爽。「阿書喝不了那麼多，我幫他消化一點。拿來。」
金寧把她的湯推到他面前。「我的湯給你喝好了。」
「不好。」錢西官瞪她一眼，把湯退還。「妳有必要這麼討好阿書嗎？他不答應，我還是會娶妳進門啊。這麼偏心。」
金寧愣了一下，紅著臉嬌嚷：「你胡扯什麼！」
錢西官滿臉不爽，一隻手朝桌面伸去，金寧見他越過自己帶來的啤酒，把她喝的香檳酒抓過來，在鼻下嗅了一嗅，然後抓起她的杯子，倒滿一杯。
這是他第一次談及兩人的未來，也是他第一次主動喝她帶來的酒，不再需要她連哄帶騙。金寧低頭用飯時，唇畔多了一朵燦爛甜美的笑。
「你等一下要開車，別喝太多了。」
「這東西不錯喝，比上次的紅酒順口。妳說這瓶香檳叫什麼？」錢西官回味著。
「這是『羅爵』。」
「羅爵？這名字好熟。」錢西官皺眉。「我想起來了，上次我們的極品求維，是它的兄弟酒，對嗎？」
「對。」金寧不著痕跡地對他機會教育著。「如果你喜歡ＫＲＵＧ出品的酒，下次或許可以試試他們另一款酒，『克魯狄梅尼爾』。」
「有機會的話，嚐嚐也不錯。」錢西官不像以往般對代表上流社會的名酒百般抗拒。「這酒的氣泡挺細緻的，是哪個年份的……」轉頭看著酒瓶上的標籤，酒足飯飽之後，整個人顯得懶洋洋，少了讓人備感壓力的侵略性，金寧看得目不轉睛。「１９８８啊。」
看著這樣的他，金寧覺得——「西官，你最近很開心。」
錢西官訝異地飛快轉過頭看她。「妳看出來啦，這麼明顯。」表情痞痞的咧嘴一笑。「事業愛情兩得意，我能不開心嗎？」飲著香檳，他起身踱到窗戶旁，眺望煙雨濛的室外，還有遠處那一座彷彿矗立在雲中的台北１０１。「年底，年底之前我就能美夢成真了。寧寧，妳就等著分享我的喜悅。購併案搞定之後，我們的事處理起來，也不那麼棘手了。」
金寧心頭一抽。棘手……
錢西官又倒了一杯酒，並向呆呆望著他的女友舉杯致意。
事業愛情兩得意，使得天生就充滿自信與男性魅力的錢西官，被充塞他臉上的偌大野心，膨脹得更為閃耀迷人，金寧一時看怔了。
「西官。」
「嗯？」錢西官隨口漫應，炯亮銳利的雙眼環顧起佔地廣闊的金家帝國，兩指拎著半空的高腳杯，渴望站上世界頂峰的強烈野心，全寫在他近來春風得意的臉上。
「西官……」
「怎麼了。」錢西官終於回神，並且注意到她的遲疑。「妳吃飽了嗎？」
錢西官轉身看她，臉龐帶著意氣風發的笑容，看見金寧不知何時拿著一套衣服站在他身後，她淡雅沈靜的臉上有著令他訝異的緊張。
「我買了一套衣服，你要不要……」
「給我的嗎？我看看。」錢西官把酒杯就近擱在金寧的辦公桌，趨前接下沈甸甸的衣服，提高一看，「西裝？」他的眉頭挑得老高。
深怕他誤會什麼，金寧急道：「你不喜歡的話，沒關係的，不要勉強接受。我可以送給別人。」
錢西官眉頭打結，「別人！哪個別人，姚總監嗎？」想到這裡就非常不爽了。「妳為我挑了很久的衣服，怎麼可以隨便送給姚總監！」
「…… 我沒有說要送給姚總監呀。」金寧無辜低語。他怎麼會聯想到姚總監身上去呢！
人逢喜事精神爽，金寧看他心情似乎很好，好到忘了某晚他為一套被譏為喪服的西裝大發雷霆，不肯讓她靠近的事，而欣然接受了這一套衣服的樣子。
金寧本來以為要跟他磨一會的，沒想到錢西官提起西裝看了看，直接說——
「我試穿看看。」
金寧如釋重負，柔聲建議：「你要不要連襯衫也一併試穿看看？」她轉身從衣架上拿下一件被衣套罩住的灰綠色襯衫。
「還有襯衫呀。這顏色──」錢西官把襯衫接過來，西裝暫時掛回衣架上。
金寧瞥著他，又瞥瞥襯衫。「這顏色你不喜歡嗎？」
錢西官瞪了半天，決定了——「可以接受。我沒穿過這麼高檔的襯衫。」說著動手解起衣服來。「這什麼質料？」
「百分百純棉，你的運動量很大，穿棉質衣服會比較舒適。」
錢西官挑眉，摸了摸襯衫的質料。「看起來很像毛料耶。」
「穿起來會很舒服的。」金寧柔聲鼓吹，希望他能接受。
「我試穿看看。」錢西官解開上衣的鈕釦，把灰綠襯衫先交給金寧。「妳先幫我拿著。」
金寧柔順接過了，這才發現他居然當場脫起衣服。「西官！」
錢西官伸展著兩隻健壯結實的手臂，在胸前交叉，抓住衣服的兩角，準備往上脫，突然被金寧撲上前抓住他雙臂的動作嚇了一大跳！
「寧寧，妳做什麼啊！我被妳嚇一跳。」錢西官呆呆看著雙頰爆紅的女人。
「我何嘗不是被你嚇著了。」金寧紅著臉嘀咕，低垂著頭，不敢直視她頭上那雙眼睛，央求道：「你去那裡面換好嗎？」
錢西官轉頭看著與辦公室相連的洗手間，意會過來，他哈哈大笑起來。金寧把西裝褲拿給他，推推笑不可抑的男人朝浴室去。
撫著高燒不退的嫣紅面頰，金寧含笑站在浴室外，看看時間已經快一點，上班時間快到了，金寧開始收拾桌面。整理到一半，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金寧走到洗手間外間，敲了一下門板。「西官。」
浴室內的錢西官正在跟襯衫搏鬥，低聲咒暗不停：「這該死的袖子真難扣，媽的……」
金寧眉目含笑，又叩門輕叫：「西官。」
被袖子弄得有夠火大，錢西官從門後方吼了出來：「我在聽，妳說。」
「這個月２５號的晚上，你有空嗎？」
「２５號？我要問問方祕書。有事嗎？」錢西官的聲音有些紊亂。
「那天是王爺爺的生日，他希望邀你參加他的生日宴會──哎呀！」
錢西官突然拉開門，金寧驚呼著飛快轉過身去，生怕看到什麼有礙觀瞻的畫面。
扯著漿挺的領口，錢西官已經臭著臉走出來。「那老頭生日干我屁──」
金寧低叱：「西官。」
錢西官越過她身邊時，彎下腰，從金寧身後親一下她紅得好逗人的嬌嫩面頰。「妳記不記得我跟妳提過，我的公司最近有一批新官上任。公司內部亂糟糟，我要花點時間協助這些菜鳥進入狀況。」
金寧撫著發燙的臉頰，羞聲回答：「記得。」
迅速扣好上衣後，錢西官踱步到害羞的女人面前。「最近我另外在忙一件購併案，這件ＣＡＳＥ對我很重要。」
「你真的好忙。」金寧幫他把肩線拉整好。「可是還有半個月，王爺爺誠心誠意邀請你，你不能挪出時間參加嗎？」
「我不能。」錢西官語氣淡淡，低下頭拉扯袖口。
看著錢西官忽然變嚴肅的表情，金寧拿起西裝外套，走到他身後，協助他把西裝外套穿上。「只要一個晚上就好。」
錢西官半蹲下來讓她整理領子。「我最近忙翻了，方祕書可以作證。」
於是金寧沈默下來，不再講話，只在他身邊安靜走動著。「襯衫很合身，長褲和西裝外套要稍微修改一下。」她繞到他身後，仔細端詳西裝外套背後的中心線是否歪掉。「宴會是我幫王爺爺安排的，我真的很希望你可以出席。」
想起上次被人羞辱的情形，錢西官意氣風發的表情立刻晦暗一半。「也許下次吧。」不給金寧說服他的時間，他指指牆上的時鐘。「一點半了，我該走了。」說著，飛快走入洗手間換回原來的衣服。
錢西官換好衣服出來時，金寧正在跟什麼人講電話。「已經到了嗎？好的，我馬上過去。」
「我走了。」錢西官把西裝外套和長褲放在椅子上，低頭親親金寧，要她慢慢講電話，別送他了。
拿起公事包，匆匆走到門口時，錢西官忽然咒了一聲，他猛然轉身。已經結束通話，金寧納悶地看著急匆匆往回轉的男人。
「我急昏頭了，襯衫竟然忘了換下來，該死！」錢西官瞄瞄金寧，心虛解釋著：「這袖扣真是天殺的難扣！」越急就越解不開。
金寧忍不住想笑，「你不是趕時間嗎？不要換了，你這樣穿也很好看。」
錢西官停下解鈕子的動作，又瞄瞄一臉恬靜的女友，見她似乎沒有生氣。「妳說了算。」錢西官忍不住伸手碰她臉頰，碰了一下又一下，忽然，他壓下臉熱烈的親吻她，自信滿滿的臉龐出現了一絲緊張。「不要討厭我。」
金寧有些訝異。她伸手抱住他，柔美的唇心疼地抵著他冒著冷汗的唇，柔聲低語：「我希望大家都跟我一樣的喜歡你。我好喜歡你。」
錢西官煩躁憤慨的心，被她真誠的態度柔柔地鎮壓下來
錢西官打死不肯承認自己是英雄難過美人關，他只是不情不願地嘟嚷：「王老頭的宴會，我會考慮……」然後偷瞄一下女友，見她表情平靜的接受了他反覆不定的說法，在他都受不了自己太婆媽的時候。
想到這裡，錢西官忍不住就想為自己不像大男人的行為再開脫一下：「最近公司狀況很多，我不保證一定可以辦到，妳不要抱太大希望。」
金寧沒有說什麼，只是開心的親他一下。「我送你到停車場。」
金寧一路忍著笑。總算體會到小助理經常說的，原來忍笑忍到內傷是這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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