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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席絹&唐瑄

 

11-7

  金暐忙到晚上十點才踏入家門,一進家門,金暐詫異地看見他父親居然在家,而且他獨自一個人坐在客廳收看CNN的深度報導。

 

  電視上,一個被邀請上節目的某國會議員雙眼怒紅,表情猙獰,以極其嚴厲的措詞,大力抨擊上任後一直走衰運的美國總統川普。自從川普在FBI深入調查俄羅斯介入美國總統大選一事的敏感時刻,無預警開除FBI局長,震憾了全美,川普就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這位在野的國會議員尤其憤慨,怒稱從此事他證實了 ── 川普是俄羅斯總統普汀失散多年的兄弟!

 

  「爸,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媽和小寧呢?」金暐把西裝外套交給幫傭。

 

  金永達聽到聲音回神,發現兒子不知何時回來了。「妳媽的手帕交吵著要見小寧,小寧一下班,就被妳媽接去還人情。我讓宜雯跟著去,多少替小寧擋掉一些不必要的人情酬酢。」

 

  金暐露出輕淡而無奈的笑。「又是廣告後遺症?」

 

  「唉,當初答應小寧出任公司的代言人,是因為小寧難得主動向我要求什麼。沒想到這一答應下去,反而累著她。」金永達只擔心女兒太累。

 

  「活動結束隔天,宜雯就回總公司上班,小寧卻還是天天往購物台跑,她似乎跑出心得了。」

 

  金永達一怔,「購物台的辦公室不是時常堆滿器材,哪有什麼地方可供小寧辦公?」

 

  「她暫時使用宜雯之前的辦公室。」

 

  金永達皺眉,沒什麼印象。「那裡不是很小嗎?」

 

  「明天我問問小寧,看她打算什麼時候回總公司上班。」金暐走到吧檯後,抬眸看了看,抽出一瓶威士忌和兩隻酒杯。

 

  金永達關掉電視,沈吟道:「金暐,你認識何南旭這個人嗎?」

 

  金暐把一杯加了冰塊的威士忌放在父親面前,他坐了下來。「何家第二代裡,何南旭是最優秀的一個。我跟他交情不深,僅止於點頭之交。他在業界的風評還不錯,為人彬彬有禮、氣度頗佳。」

 

  金永達喝了口酒,點頭。「這倒是。」

 

  無緣無故,怎麼會提起他。金暐淡淡道:「爸見過他?」

 

  「昨天在馬場偶然遇見,交談了兩句。你繼續說。」

 

  父親滿意的笑容,讓金暐多看了一眼。「購物台創台之初,我們的採購部門因為爭取法國高級珠寶的代理權,一度跟何家關係緊繃。當時,何伯伯揚言要結合全國珠寶商,抵制我們金家,他說要讓金兢的賣場沒有珠寶可賣。」

 

  提起這件往事,金永達不禁笑了。「這事我記得。商場本來就是各憑本事立足,當年是何董站不住腳。」

 

  「那時是何南旭親自登門向我道歉。說好聽,他是為他父親的行為陪罪,可是言談之間,何南旭有意無意的向我們施壓,暗示我們要謹守通路商本份,不要撈過界了。」金暐只是淡淡的陳述著,話裡沒有太多個人想法。

 

  金永達不以為意,商場上的競爭本來就是比誰的手段高。「他在商場上的行為,我不管。我要知道他的人品如何,私底下,何家公子是不是也跟其他公子哥兒犯了同樣毛病,他的私生活會靡爛不檢點嗎?」

 

  金暐被父親急切的語氣問得一楞,隨即想到:「是不是何南旭跟爸提了什麼?」

  

  「金暐,你覺得他適合小寧嗎?」金永達問著他寄予厚望的獨子。

 

  金暐沈默了下來,若有所思啜飲威士忌一會,他才緩緩開口:「何南旭的私生活如何,我並不瞭解。不過比起他的父親,何南旭更沈得住氣,可是城府也更深。因為代理權鬧得不愉快之後,我們的商場就拿不到何家代理的珠寶品牌。何家四處展店拓點,獨獨不肯在我們這裡設櫃。」

 

  「往好處想,如果我們跟何家結成親家,對我們的生意很有幫助。」金永達盤算著:「當然小寧能不能幸福,是我的優先考量。如果何家大公子中看不中用,染了一身惡習,他們何家就算掌握了全世界頂級珠寶的經銷權,這門親事我也絕不考慮。我金永達的女婿,人品修養至上。」

 

  「親事?」金暐皺眉。「何南旭和季雅棠,個性截然不同,爸怎麼會……」

 

  提起女兒那樁親事,金永達就又嘆又惱。「正因為何南旭跟季雅棠是截然不同的人,他給我的第一印象不差,我才會替你妹妹又打算起她的終身大事。」他懊悔不已地嘆了口氣。「當初,我替小寧選擇了季家公子,是看在季雅棠生性浪漫,而且為人寬厚單純。他對女人溫柔體貼,工作不是他生命的全部,他願意花工夫肯為他關心的人營造生活情趣。小寧要是嫁給他、得他所愛,兩人一定過得很幸福吧?我當初就是這麼盤算著,不料,唉,人算不如天算。唉。」

 

  金暐放下手上的威士忌,才淡淡接話:「原來爸不欣賞工作狂。」

 

  「男人有事業心固然好,但也要懂得生活情趣。嫁給眼裡只有工作的丈夫,這跟守活寡有什麼不同?我不允許我女兒受這種苦。」

 

  金暐聞言頓住,有些不是滋味,因為他就是他父親口中不懂得也沒時間經營夫妻生活情調的乏味丈夫。

 

  既然談到了小寧的婚姻,金暐覺得也是時候提醒家人了。「爸,你對錢西官的印象如何?」

 

  「好端端的,怎麼突然提到這個人?」金永達詫異,隨即皺眉道:「我們跟他不是沒生意往來,是不是他不死心又上門拜訪,硬逼著你接受他對暢流的看法?」

 

  「這倒沒有。我們決定跟暢流保持合作關係後,錢西官就沒再出現了。」

 

  金永達有些意外,原以為那個莽撞粗俗的小子會死糾纏爛打。「一次都沒有?」

 

  金暐看了父親一眼,淡淡道:「沒有。」

 

  「跟我們耗了這麼久,他突然打退堂鼓,這不像錢西官的作風。」金永達沈吟著。「錢景最近有不尋常的動作嗎?」

 

  金暐想了一下。「我沒怎麼留意。」

 

  「算了,只要那小子別再找盡名目登門拜訪,惹人心煩就好。倒是你,怎麼突然提到他?」

 

  金暐將父親嫌惡的反應看在眼底,話到嘴邊不知為何突然不想說了。「爸提到工作狂,所以我突然想起他。」

 

  兒子的話讓金永達覺得受到了冒犯。他姿態優雅的喝著酒,表情冷淡而尊貴。「工作狂也講究層次的。錢西官莽撞粗俗,衣著品味糟糕透頂,卻從不改善。這個人不是由衷瞧不起注重衣著品味的人,他就是天生傲慢無禮。在我面前,他有條件傲慢嗎?所以說白了,錢西官不過是一個一心只想發達致富的巿井粗人。」

 

  「爸不喜歡他,是因為他的衣著品味過於隨興,還是他的商場嗅覺比我們敏銳,早我們一步察覺暢流的配送系統出問題?」

 

  「不講他了,掃興。」金永達表情嚴肅,語氣和兒子同樣冷淡。「金暐,以後別把這個人跟你妹妹相提並論。小寧是什麼身份,錢西官又是什麼身份。他配跟小寧相提並論嗎?」

 

  金永達重視個人修養,鮮少說出這樣的重話。金暐本欲告訴父親實情,但想起妹妹跟錢西官在一起時展露的笑臉,他深思了一下,終究按捺下已到嘴邊的話,沒把妹妹與錢西官正在交往的事情說出來。只是淡淡的說著──

 

  「抱歉,讓爸不愉快了。」

 

11-8

  晚上八點多,金兢購物台的二號攝影棚內,購物專家使出渾身解數,推銷著號稱日本原裝進口的化妝品組合。負責提供產品的廠商坐在她身邊,負責傻笑,負責陪她哈啦。半個小時下來,兩人的嘴角已然笑僵。

 

  叮咚,電視螢幕跳出產品又售出兩組的喜訊。

 

  購物專家上了紫色眼影的眼睛笑彎,她瞄瞄站在一號攝影師身後的女子,含著笑意的紅唇揚高在一個迷人的弧度:「各位觀眾動作要快囉!我們這檔產品只剩三組囉!剩下最後三組而已哦!要搶要快哦!我們進入倒數計時的階段了哦!快哦快哦!」

 

  看見操作著一號機的攝影師滿臉通紅,站在他身後的金寧看了看燈火燈明的攝影棚,移步到二號機。

 

  二號攝影師因為金寧的接近而僵了一下,金寧沒察覺這細微的動作,她神色專注,看著購物專家發揮她三寸不爛之舌,鼓吹觀眾打電話進來搶購桌上那一組被燈光照得粉粉嫩嫩的化妝品。

 

  金寧眼睛盯著二號攝影機,叮咚之聲在她耳邊連續響起。她不禁低語:「只剩一組,齊小姐好厲害。」

 

  二號機攝影師嚇了一跳,冒大汗。「是、是啊。」

 

  這時忙著鼓吹觀眾下單的購物專家拍著手,肢體動作極為煽情,眼角偷偷瞄現在走進來的老男人,嘴巴很流暢地說著:「各位觀眾各位觀眾,我們的產品統統售完!各位千萬千萬不要走開喲,等一下由我們向小姐為大家推薦下一檔產品,讚哦!各位千萬千萬不要走開!不要走開哦!」

 

  120組化妝品銷售一空,棚內結束工作時,金永達剛好走到金寧身後,拍拍她。「小寧。」

 

  金寧託異轉身。「爸!」

 

  金寧的低呼一出,眾人立刻成為一尊尊化石,不敢在金永達面前動彈一下。

 

  「妳忙完了嗎?可不可以陪爸爸出去吃飯?」金永達伸出一隻手臂讓愛女挽住。

 

  「好。」金寧笑著挽住父親往外走。看了下時間,她忍不住擔心:「八點半了,爸爸怎麼還沒吃飯,這樣對身體不好。田祕書沒有幫爸爸準備晚餐嗎?」

 

  「是我讓她別忙的。妳吃飽了?」金永達比較關心這個。

 

  「我吃飽了。不過我可以陪爸爸聊天。」

 

  「好好。」金永達拍拍貼心的女兒。「妳晚餐吃了什麼?妳媽媽說妳最近瘦了不少。」看看女兒。「好像真的瘦了。」

 

  「只瘦一兩公斤而已,還好。爸爸別擔心。」金寧微笑著介紹:「這附近有家自助餐口碑不錯,導播今天幫我買了便當,口味很清爽。」

 

  金永達皺眉。「自助餐?怎麼不叫李嫂幫妳做點東西過來。」

 

  看到大老闆親臨現場,導播連忙從副控室跑下來,戰戰兢兢的站在出口處恭送:「董事長、寧小姐。」

 

  父女倆向 導播客氣的點點頭並寒暄幾句,才沿途聊著,步出了攝影棚。

 

  二號機攝影師拿下帽子,在傻眼的購物專家面前揮舞。「廠商都走了,妳發什麼呆!」

 

  沒想到大老闆會親自造訪這裡,傻眼的購物專家回神,立刻跳起來!捧頰嚷嚷:「天呀,大老闆一家人都超有氣質的。一個年近六十歲的男人,怎麼有辦法把自己保養得比一個不到二十五歲的小夥子年輕呢!」

 

  眾人笑成一團,一致看向明明只有二十五歲,看起來卻比金永達臭老的二號機攝影師。

 

  「我沒心情應付你們殘忍的奚落。」二號機攝影師整個人虛脫的倚靠著攝影機,拿帽子猛搧風。「黑牙說寧小姐這陣子會輪流造訪各個攝影棚,聽說是想瞭解所有產品的特性。哇塞,我沒想到黑牙一語成讖耶!他昨天才說完,寧小姐今天就過來參觀我們的棚。呼,她害我好緊張。我的心臟還在撲通撲通跳著,好像羞答答的處女上花轎。」

 

  眾人:「嗟──」了一聲,賞他一頓白眼,順便噓他。

 

  「人家講的是事實嘛。」二號機攝影師捧著被噓到受傷的心,問著旁邊的攝影師。「阿寬,你告訴這些哥哥姊姊,你是不是也緊張極了。」

 

  「她往我身後一站,我就差點尿失禁!」一號機攝影師看了看在場的女同事,打趣道:「這就是有沒有女人味的差別,同樣是尿失禁,理由差很多。有的女人厚,是動作粗暴到讓你不得不失禁。」

 

  棚內爆出大笑。

 

  眉目帶笑的導播揮舞手上的流程表。「要上廁所要喝水的,趕快去。十分鐘之後準備進棚。」轉身回副控室之前,想到什麼。「對了,根據可靠線報,寧小姐以後可能會滯留在咱們這裡,為我們效力,成為咱們的同事。那些看到她會出現屁滾尿流症狀的同仁,請及早就醫,以免遺臭人間。完畢。」

 

  空氣瞬間凝結了三秒之後,二號攝影棚內爆出一陣大吼:「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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