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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席絹&唐瑄

 

9-8

  錢西官陪馮董事長打高爾夫球打了一上午,玩得盡興了,一老一少拿著球杆,說說笑笑著走回球場附屬的六星級觀光飯店。飯店內,等著迎接賓客的接待員看見兩人,立刻快步迎來。

 

  「馮董、錢總,今天玩得還開心嗎?」

 

  「今天風太大,我年紀大了使不上力,還好有個力大無窮的錢老弟。」馮董放聲笑著,「這小子有前途,他的球技令我大開眼界呢。」

 

  「新手上路,挖了不少坑,不像馮董老當益壯,讓您見笑了。」錢西官也回以爽朗大笑。

 

  接待員眉目含笑地靜立一側,等了一會兒,他向又在比較各自球杆優劣的兩位貴賓請示著:「球杆需要我幫兩位拿去保養嗎?」

 

  「好呀。」馮董呵呵笑著,和錢西官把球杆連同袋子交給對方。「錢老弟──」

 

  「馮老!」宋副董從飯店內急步走出來。「馮老,大事不妙了!那小子又──」

 

  遠遠走來的中年男人發現馮董身邊有人,趕緊打住話,然而他臉上的焦急之色卻掩藏不住。見到來人,馮董和氣的老臉也為之一變,錢西官注意到這個表情變化。

 

  馮董撐起笑臉,向錢西官笑道:「錢老弟,公司有些煩人的事,下午的球賽可否讓我延期一次呀?」

 

  「馮董儘管忙您的,不過下回請您務必手下留情呀。」錢西官陪馮董哈哈大笑著,雙眼炯亮有神,不動聲色留意著朝他們走來的中年男子。

 

  錢景近日動作積極,搶走不少暢流的大客戶,兩家公司因此結下樑子。馮董想要避免中年男子與錢西官當面交鋒的機會。錢西官察覺他的心思,搶在馮董之前動作──

 

  狀似研究地看了中年男子一會兒,錢西官轉頭,納悶問著正要告辭的馮董:「這位大哥似曾相識,馮董啊,他是?」

 

  宋副董走近一看,竟是錢西官陪在馮董身邊,臉色登時變得很難看!

 

  馮董眼帶評估地看錢西官勇往直前的笑臉:「我來為錢老弟介紹,這位是暢流貨運集團本月走馬上任的宋副董。」替錢西官的有眼無珠打圓場的同時,馮董有意緩和現場漸趨緊繃的氣氛。「宋副董一直待在北美,主持暢流美國分公司的業務,上個月才被拔擢為集團副董,難怪錢老弟沒見過他。」

 

  「這位就是宋副董嗎?久仰大名,久仰。」錢西官笑著伸出雙手,握住宋副董被迫相迎的手。「恭禧您高昇,宋副董。」

 

  宋副董面色不善,「好說。本公司的顧客近來承蒙錢總關照了。」

 

  嗅出火藥味的馮董趕忙笑笑地打圓場:「唉,人家七十歲已經在家含飴弄孫,陪小孫子小孫女打球了,只有我們這種快八十歲的老賊不安份,終日汲汲營營,才會閒暇之餘跟錢老弟出來打個球,都不得安寧哪。」

 

  「馮老能者多勞。樂在工作不是不好,只是上了年紀,您就把工作當成生活寄託,別太出力了。」錢西官很捧場地笑應。

 

  滿眼敵意的宋副董聽了,只是冷笑兩聲,錢西官不以為意。為免兩人擦槍走火,馮董趕緊哈哈笑著向錢西官告辭,並丟了個眼神,示意宋副董跟著他離開。

 

  在錢西官目送中,交情匪淺的兩人朝電梯走去,準備回馮董專屬的休息室。

 

  宋副董不甘心地回頭,瞧見快手快腳的錢西官正要邁出飯店大廳,他忿忿道:「馮老,這小子接近您,我看是居心叵測,您可要提防他。」

 

  「你要我提防他什麼?」馮董佯裝不解。

 

  想到公司近來的處境,宋副董恨聲道:「錢西官這小子居然假裝沒見過我,他根本居心不良。我們同在一個業界,暢流貨運集團怎麼說也是物流業的龍頭老大,除非錢西官和王威一樣目中無人,也把為他賣命的員工當成了廢物,否則以外界對這小子的評價,他不可能不知道我的身份。」

 

  馮董呵呵笑著。「你這是在恭維錢老弟前途可期嗎?」

 

  「沒,我可沒這意思。」宋副董沒好氣。

 

  「快六十歲的人了,還跟小自己一半歲數的年輕人計較,傳出去會被人笑話的。以當今這勢局,你要計較的年輕人也不該是錢老弟。」

 

  聞言,宋副董臉色沈重了起來。「馮老,大事真的不妙了。繼我之後,深圳的葉總和日本的石原協理也『陞官』了,是王威閃電決定的。聽說丹麥的玩具廠由他們負責,人事命令明天佈達。兩人的職位遇缺不補,現在公司的大小決策都要經過王威。」

 

  「好,好個王威。好好,很好。」馮董聲音氣到發抖。「他把陞官當成手段,一個個的剷除我們的人馬。高階主管的人事異動,他現在可好,完全不用經過董事會同意,他可以自作主張了!好,好好,好個王威!王暢生的好兒子,他把上巿公司,當成他的獨資企業,他眼中有沒有股東?!有沒有董事會?!」

 

  宋副董看看左右,低聲道:「聽說葉總被調走的原因,跟豺狼有關。」

 

  「豺狼?」馮董腳下一頓,頭皮跟著一陣發麻,立刻轉身朝飯店外面的草皮走去。「你是說?」

 

  宋副董跟著轉身。「自從巿場傳出金兢有意跟別人合作之後,公司的股價一洩千里,雖然後來多虧金總出面發佈新聞稿,幫我們穩住跌勢。但是王威對投資人很不滿意,我聽說他這幾天跟『豺狼』見了幾次面。豺狼這個人在股巿的風評如何,您應該清楚。」

 

  聽聞豺狼之名,馮董臉色大變。「王威要炒作股票?」

 

  「事情如果只有拉抬股價這麼簡單,我們不會急白了頭髮。糟就糟在,王威跟趙永那一群股巿禿鷹據說有接觸。豺狼和趙永這兩個人,一個偏好放空,一個喜歡做多,讓他們『對做』起來,暢流只有死路一條呀!馮董。」

 

  「趙永這種人渣,王威也沾,荒唐!」馮董面色沈重。「太荒唐。這就是王暢寵出來的好兒子,他老子的本領沒學到皮毛,王威倒是把企業家第二代三代玩花招的本領學得有模有樣。」

 

  「讓這敗家子胡搞下去,我們賣命了一輩子,心血全部會葬送在他手上呀!我們得想想辦法呀!馮董。」

 

  暢流貨運交捧到第二代王威的手裡,不僅沒有壯大聲勢,反而每況愈下,目前眼看就要翻船。王威仗著昏庸老父王暢的寵愛,越來越無法無天。在還沒想到具體的解決方案之前,馮董決定謹言慎行。

 

  宋副董見馮董似乎不想蹚這趟渾水,趕緊一副以他為馬首是瞻的恭敬樣,「只要您一句話,我們一定以全力支持您,馮董。」心中卻不停腹誹:這馮董,怎麼年紀越大膽子越小了……

 

  即便聽懂對方的暗示,馮重也無意當烈士和炮灰。「我家老太婆移民到瑞士三十年有了,她嫁給我之後,沒享受過幾天好日子,我活不了幾年啦,應該陪她種種花草,到山上散散步。爭權奪利是你們年輕人的權利,我老了,不像你們正值壯年,還有爬坡的勁兒,我只能喘喘的走我的下坡路,我沒力氣啦。」

 

  聽出他的推託之詞,宋副董這下真慌了。「馮董,公司只有你可以左右王威啊,您是暢流持股量第三大的股東,而且是影響力最大的董事,王威不敢動到你頭上──」

 

  「錯了,你說錯了。我對王威的看法跟你不同。那小子呀……」跨出飯店大門後,馮董又笑又嘆:「他可沒有不敢對付的人哪。」

 

  宋副董焦急道:「您千萬不能袖手旁觀呀,馮董,你這麼一抽手不管,不僅暢流會完蛋,您也損失慘重呀!」

 

  「可惜我心有餘力不足。暢流的事,我真的使不上力啦。」馮董安慰地拍拍他肩頭。

 

  宋副董的持股數,雖不在暢流十大股東之內,算起來仍是一筆可觀的金額。一旦全部損失,就是賠上宋副董為暢流拚鬥三四十年的一生。

 

  宋副董今年只有五十五歲,不像馮董七十六歲就在等死。更何況,他早早轉投資一間貿易公司,投資出心得之後,他最後更辭去暢流的總裁一職,親自參與貿易公司的運作,甘心當個年收入不到二千萬年的小公司老闆。

 

  宋副董無法認同馮董近乎遁世的想法,他把身家財產全押在暢流的股票上,是因為他對王暢有信心。他深信只要王暢不死,暢流就不會垮!

 

  馮董看他如喪考妣,疑惑了,「你沒考慮賣掉股票嗎?」

 

  宋副董心慌意亂。「現在只剩十三塊,已經跌得很慘了。」

 

  「你覺得這樣很慘嗎?我不知道該說你太樂觀,還是對王暢太有信心。」

 

  宋副董徹底被他的話嚇著。「馮老,您可別嚇我呀,我身家財產全賠上了!」

 

  「王威把公庫當私人帳戶,任意提領。公司的帳面數字,這位好逸惡勞的年輕人也是想動就動。」

 

  王威挪用公款,在暢流是公開的祕密,令宋副董震驚的是:「王威學人家作假帳?!」

 

  馮董背著手仰望頭上那片藍得發亮的天空,幽幽道:「暢流的股票被打入全額交割股,我怕是遲早的事吧。」

 

  宋副董臉色慘白,嚇得說不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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