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席絹＆唐瑄
第十三集──彩虹的另一端
１３－１
金寧陪父親參加何家舉辦的珠寶展開幕茶會返家，幫傭陳嫂抱著一堆衣物走過玄關，見父女倆推門而入，連忙停下忙碌的身影。
「老爺，小姐，你們回來了。我馬上幫老爺準備洗澡水。」
金永達擺手制止了她。「不急，我先打通電話。」
陳嫂恭敬回應：「好的，老爺。」
看見陳嫂手上的衣物幾乎淹沒個頭嬌小的她，金寧放下晚宴包，趕忙走過去。「陳嫂，我幫妳拿。」
「不用了，小姐，我來就好。我拿得動。」陳嫂急忙說著，面色緊張的看著金永達。
金永達今晚心情大好，他沒有像往常一樣制止女兒做出逾越金家大小姐身份的行為。走經陳嫂身邊時，他似乎才終於發現她懷裡抱了一堆衣物。
金寧聞到洗衣劑的清香，知道這些衣服是洗好準備後續處理的，她的腦海忽然不禁閃過下午在錢西官家裡看到的——凌亂的衣櫃、隨地擺放的西裝外套，還有皺巴巴的領帶襯衫。
「陳嫂，這些衣服要拿到哪裡？」不理會陳嫂的拒絕，金寧逕自將衣服拿一半過來。
「寧小姐，我來就──」陳嫂有些著慌，想要搶回衣服，卻被金永達的笑聲打斷。
「衣服那麼多，讓小寧幫妳拿到──」一時不知道下人如何處理家務，金永達想了下，爽快對面色緊張的老婦人笑了一聲。「小寧想幫妳，只要不是太重的活兒，妳就讓她幫。自從小寧自行請調到購物台，她越來越閒不住，妳就隨她高興吧，陳嫂。」
「好、好的，老爺。」嘴裡應答著，陳嫂卻是有些納悶地看著金永達愉快上樓的背影。
「小寧，下個月九號，妳確定可以陪爸爸出席『亞洲青年總裁高峰會』嗎？」金永達停在樓梯轉角處，自我解嘲地笑著，邊留意底下女兒的表情。「爸爸雖然不是青年了，但還有出席的資格。妳陪爸爸走一趟如何？」
金寧想了下。「那天是週末，購物台最近沒有活動不用加班。如果爸爸需要我陪您，我很樂意陪爸爸出席。」父親今天的心情好得出奇，她有些不解。
金永達只想確定女兒會出席。「妳媽媽不愛參加研討會，妳陪爸爸去，可以幫爸爸解解悶。」
「好的。」金寧笑容恬靜地應允。
看見父親居然為這種芝麻小事開心成這樣，別說金寧不解，在金家工作多年的陳嫂也詫異極了。而得到女兒首肯的金永達，立刻急步上樓，像是急著做什麼事一樣。
「陳嫂，這些衣服妳要怎麼處理，是不是要摺起來？」金寧拉回好奇的目光，虛心求教。
陳嫂愣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回回神。「不是的，沒那麼快，那是最後的步驟。」
「最後的步驟？」金寧愣住了，她從來不知道處理洗完的衣服有多少步驟？
「衣服要先分類，因為有的要薰香、有的要燙過，有的布料不能熨燙，必須另外處理。」
金寧嚇了一跳。「步驟這麼多嗎？我以為洗好晾乾之後，衣服就直接收起來。」看了看懷中的衣服，她不禁有些佩服陳嫂了。「家裡的人口那麼多，陳嫂怎麼處理得來？」
「王嫂和李嫂也會幫忙，我一個人是真的忙不過來。我們各司其職，我負責老爺的部份，小姐和夫人的衣服由王嫂打理。這些事就跟學做菜一樣，熟能生巧，做久就習慣了。」
「妳可以教我整理衣服嗎？陳嫂。」
帶著金寧朝衣物處理室走去的陳嫂一呆。
金寧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我會用心學習，請妳教我好嗎？」
陳嫂看看樓上，對她眨眨眼，啞然無言半天，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聲音。「不要被老爺夫人和少爺少奶奶發現哦。」
金寧楞了一下，知道父母親不愛她跟下人走得太近，更遑論是讓金家大小姐親手碰家務了。
她滿臉溫柔，「我會小心的，謝謝妳，陳嫂。」
１３－２
金永達一走進書房，立刻拿起電話撥號。
電話接通後，金永達馬上坐下來，雙腿優雅的交疊起來。「老大哥，是我，永達。還在會場忙嗎？呵呵，辛苦了。會場人太多，剛剛忘了問您，九月九號的高峰會您會出席嗎？……老了？您這麼說，我都不好意思出席了……哦，您要回大陸祭祖？本來打算當天如果跟您談談設櫃的細節……第一次合作嘛，我當然要謹慎，我可不能對不起老大哥呀。」聽到對方的回答，金永達算計的眼神綻出滿意的光芒，佯裝訝異：「南旭會出席嗎？」
得到預期中的答案，金永達輕快的笑了兩聲。「您說的沒錯，南旭真是個優秀的孩子……」
１３－３
主辦本屆亞洲青年總裁高峰會的人，為了讓研討會嚴肅的氣氛轉為輕鬆活潑，在最後一天費盡了心思。這些心思，可從會議結束後，主辦單位用心佈置的酒會場地，以及點綴酒會之中的「巧思」嗅出端倪。
醉翁之意不在酒。
男性為主的社合場所最好的活化劑，除了美酒，再來就是賞心悅目的美女了。主辦單位今晚只聘請女性服務生，看得出這些人是經過嚴格挑選，個個身材高佻，穿著合身卻不低俗的銀色緞面牡丹繡花旗袍。服務員清一色是美女，但是她們可不是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只見整個會場她們像花蝴蝶滿場飛舞，人手頂著一隻銀製雕花托盤，以駕輕就熟的服務水準，端著美酒與佳餚在會場內外來回穿梭。其婀娜多姿的身影，笑靨如花的嬌美面容，成功收服與會男士的心。
酒會進行到尾聲，果然活潑到最高點。特地從中南美洲到台灣參與會議的年輕經理人，乾脆拉著女伴有模有樣的跳起森巴舞，將場子炒得沸沸揚揚。
近來諸事不順的「暢流貨運集團」，當家的老先生王暢也帶著獨生子出席了這場酒會。
老先生看著舞池裡吵吵鬧鬧的年輕人靜默好半天，發話了：「安妮，妳是特別助理，不會使用電腦，看好他總沒問題吧。」不怒自威的眼神落向了身側那個坐沒坐相的男子。
女助理被老先生當隱形人漠視了一個晚上，突然被點名，她跟著音樂打拍子的腦袋瓜一時意會不過來。
在王家獨子、她的頂頭上司兼男伴的瞥眼示意下，女助理總算確定了老先生是在跟她說話。她眼含委屈，怯生生回答：「大老爺，人家叫安娜耶。」
「大老爺？」王威噴笑，一口威士忌差點嗆出來。他拿出手帕，優雅地捂著嘴：「老天，安娜，我愛死妳了。」
安娜捧著臉頰大發嬌嗔：「你好討厭，怎麼在這裡告白。討厭啦！」
被自己的兒子和他的草包女伴氣到火冒三丈，王老先生吼道：「別讓我兒子碰酒！」說著便柱著柺杖，起身朝金永達舉步而去。
向來少根筋的安娜助理被老先生的舉動嚇了一跳，連忙跟著跳起來，規規矩矩對著王暢略顯佝僂的背影點頭應和。
在場唯一不受老先生怒氣影響的，唯有他的寶貝兒子王威。只見王家大少爺盯著滿場穿梭的服務員，語音涼涼地品評：「這批服務生的素質不錯，聲音很嗲，很夠勁。不知道這些妞是哪裡找來的。安娜，妳挑兩個，咱們晚上回去熱鬧熱鬧。」
兒子浪蕩不羈的話，讓王暢猛然停下雙腳，回身瞪著簡直是生來送老子歸西的好兒子！
他用柺柱敲了下地板，怒道：「回答他，安娜！」
躺著也中槍，安娜不知道父子倆這會又怎麼了，只好可憐兮兮地選擇回答男伴的話：「剛才人家去上廁所的時候，聽到有人說是傳播公司找來的模特兒，八卦雜誌也都這麼寫的。」說著，她目光兇狠地瞪著企圖接近王威的女服務員。
王暢將怒眼瞪回兒子身上，痛斥：「挑人的眼光這麼差，粗俗！沒水準！」
安娜被老人家突如其來的怒氣嚇了一跳。「會、會嗎？」她在心裡大喊救命，人家的條件明明優到不行，老先生居然嫌人家粗俗沒水準！她們每個人都會說英文和日文耶！這樣叫沒水準？那我這種的怎麼辦，去死一死嗎？！
如果老先生有心電感應，能夠讀取草包助理此刻的心聲，他一定會立刻叫她去死！可惜老先生沒有，所以他只能自己被氣到差點腦溢血，並扯著臉吼向小助理：「我說的是妳粗俗！沒水準！」
無端端挨罵，安娜垮著可憐巴巴的小臉，縮頭跑到王威的身後避難去。
在上流圈子以浪蕩出名的王威，對於父親的怒氣習以為常，他不以為意地拍拍女伴的頭。「妳去打聽看看是哪一家傳播公司的人。尾牙快到了，我要好好犒賞公司的員工。」
「你是要犒賞自己吧，討厭，你就會假公濟私。」安娜不依的捶王威一下，語氣酸溜溜：「好吧，我承認她們的氣質不差，至少，至少走路屁股不會亂扭。可是──」記憶力顯然比金魚更短的助理，一爭風吃醋起來，立刻就將怒火中燒的老先生忘到冥王星去了。她勾著王威的手臂妖妖嬈嬈地撒起嬌來。「你真的要請她們一起玩嗎？討厭啦，人家不喜歡。」
王暢簡直被這個不知廉恥的女人氣到險些休克。「這就是你挑的女伴！」
王威無視父親的怒容，從女服務生托盤中拿起一份糕點，順便摸一下她緊繃的俏臀，邊說：「我看中的女人，你沒一個喜歡。」
幸好此刻舞池的聲浪蓋過一切，不然兒子帶這種花痴出來招搖，害王暢顏面丟盡。明知道家醜不可外揚，可是王暢心中那股恨鐵不成鋼的怒氣又讓性格剛烈的他怎麼都忍不住！
「好好好，不要再訓人了。」父親氣顫的身軀，讓王威眼中閃過一絲不忍，他別開眼起身，舉起雙手投降。「我馬上離開可以嗎？大老爺。我和沒水準的安娜離開你的視線了，祝你玩得盡興。」
安娜特助跟著浪蕩少爺邁了幾步，瞅著熱鬧滾滾的舞池不依道：「人家好久沒去跳舞了，你陪人家去跳舞嘛。」
「看妳怎麼說服我囉。」王威浪蕩笑著，與女伴一路打情罵俏著，離開了枯燥乏味的會場。
站在遠處目睹一切的金永達眉頭緊皺，直到王威離開之後才稍稍鬆開。他走到身影看起來蕭索異常的老朋友王暢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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