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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席絹&唐瑄

 

7-3

  深夜的急診室,鬧轟轟。

 

  傷患不斷送進來,站在急診室外的金寧為了閃避,退了又退。

 

  王尚峰的左手包著紗布,揉著紅腫瘀青的左眼走出來。看見王尚峰出來,金寧避開推著車禍傷患進來的推車,趕忙趨前——

 

  「王先生──」

 

  王尚峰聞聲抬頭,「金小姐。」見金寧朝他走來,王尚峰有點訝異,面帶被美女目睹狼狽一面的羞憤與靦腆。「老闆不是叫妳在車上等我們? 」

 

  「我不放心,所以進來看看。」金寧指著診療室。「請問西官他怎麼還沒出來?他是不是──」

 

  「老闆去三樓了,他去跟王經理打招呼,叫我回車上陪妳,他一會就下來。我們快點回車上去,被老闆看到妳出現在這裡,我就慘了。」

 

  金寧瞧一眼急診室,滿心擔憂想要進去看一看,在這個多事的夜晚,又不想造成錢西官的負擔,只好乖順地跟著王尚峰走出去。

 

  「王先生──」沒有親眼見到錢西官,金寧終究忍不住。

 

  王尚峰想要揮手,卻不慎動到他受傷的手而慘叫一聲!心神不寧的金寧被嚇了一跳。

 

  「王先生,你、你沒事吧?」

 

  「我沒事沒事。」王尚峰痛到全身冒冷汗,不想再次丟人,他趕緊站直身體。「金寧姐,我可以叫妳金寧姐嗎?」

  

  金寧愣了下,點點頭,擔心望著臉色慘白的他。「你真的不要緊嗎?王先生。」

 

  「金寧姐,老闆都這樣叫我,妳是老闆的馬子──女朋友,」王尚峰有點靦腆地提出要求:「妳也叫我阿峰就好。」

 

  頻頻回頭張望後方的急診室,金寧心不在焉地應了聲「好」之後,她忍不住開口問道:「阿峰,請問西官的傷勢要緊嗎?」

 

  「沒事,老闆沒事啦,他只縫二十六針,比我還少十一針咧。」

 

  金寧臉色一白,驚慌低呼:「西官縫了二十六針?」

 

  看她臉色不對,神經粗大的王尚峰連忙安慰道:「我們老闆很有正義感,妳看老闆逮人的狠勁就知道了,連我們在警察局做筆錄時,條子都稱讚我們老闆很神勇耶。還說多來幾個像老闆這樣的人,就天下太平了。」

 

  「可是他的行為好危險。」目睹慘案發生的整個過程,金寧只覺得心驚膽跳。

 

  「不會危險,不會啦。」王尚峰趕緊澄清:「才二十六針,對老闆來說真的不算什麼。剛才醫生幫老闆縫傷口的時候,他還跟我訓話咧!」

 

  金寧聞言臉色白得更徹底,而弄巧成拙的王尚峰還在說著──

 

  「我們公司以前是搬家公司轉型的。金寧姐,妳不知道搬家公司有多黑厚?」走進錢西官的悍馬車,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我跟你說,很多老闆都是有案底的流氓,他們僱用的員工,這裡這裡──」指指自己的前胸跟後背。「都是刺龍刺鳳的大尾流氓。我們公司是正派經營的搬家公司,價錢童叟無欺,不會耍流氓任意加價,我們公司的口碑就傳開啦。其他的搬家公司沒生意,就上門找老闆理論。老闆這個人最討厭被恐嚇威脅,他就常常跟這些有黑幫背景的老闆單挑……」

 

  金寧聽得心驚膽跳,愣愣地坐上副駕駛座之後,王尚峰喋喋不休的聲音,漸漸飄出她拒絕再聽的耳中。

 

  為了分散揮之不去的焦慮感,她拿起儀表上的水晶娃娃握著。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

 

  「所以我們老闆平常有在練拳擊,他以前常常跟人家打架,現在比較沒有了。老闆說,他練拳擊的目的是訓練自己避免如何在打架中傷害對方。就跟讀兵法一樣,熟悉兵法,是為了將戰爭帶給人類的傷害減到最低──老闆!」

 

  金寧沈重的心一震,趕緊看向打開駕駛座要彎身坐進來的錢西官。

 

  他臉上只有些微瘀青,還有幾道不需縫合的醜陋擦撞痕跡,右手肘纏著白色紗布,因為他閒不住,紗布已有血跡滲透出來。

 

  坐上駕駛座之後,錢西官先瞧了瞧金寧,嘴上卻對著縮在後座的王尚峰說:「你精神不錯嘛,麻醉藥退了沒?」

 

  「退了,可是我不會痛。」

 

  瞄了眼痛到嘴唇泛白的工讀生,錢西官瘀青帶血的嘴角扯出一抹笑,他發動車子。「很好。我先送你回家,你明天休息一天。」

 

  在王尚峰的歡呼聲中,金寧勉強擠出話:「你可以開車嗎?」

 

  「沒問題。」錢西官突然舉高受傷的右手,並且揮了揮,他的本意是寬慰金寧的心,不料適得其反,金寧反而被他嚇了一大跳。

 

  錢西官看見了金寧摀住差點叫出來的嘴巴,也發現她的臉色白得很不對勁。

 

  錢西官與王尚峰繼續哈啦,藉由談話消除他今晚遭人追殺的緊張感。他發現這一路上金寧沈默無語,失神得反常。

 

7-4  

  車子在接近王尚峰的住處時,他指著一座小公園。「老闆,在前面讓我下車就好,我們的巷子很窄。」

 

  錢西官看了看他的臉色,比剛才好多了,也不勉強了,在路邊停了車。「好好休息。」

 

  直到王尚峰下車了,金寧才猛然回神。

 

  「阿峰,晚安。」蒼白的唇角硬是撐起一笑。

 

  面對舉止優雅的金寧,王尚峰總會不自由主地文質彬彬起來。「金寧姐,晚安,有空歡迎妳到我家來玩哦。」走到錢西官座位旁忽然停步,想一會兒,他怯怯說:「老闆,我想一想還是跟你報告一下比較妥當,你下來一下啦。」

 

  錢西官下車。關上車門,邁出兩大步之後他想起什麼,突然走回車旁,低下頭輕叩車窗玻璃。

 

  一整晚驚魂不定,突來的叩窗聲害金寧嚇了一跳,她差點脫口叫出來。藉由水晶娃娃冰涼的觸感鎮定她亂慌的心神,金寧側頭望去──

 

  錢西官把她的反應看在眼底,指著三步遠的路燈道:「我跟阿峰講一下話,馬上回來。」

 

  金寧緊張了起來。她不由自主的看看又只剩她一人的車上,然後轉頭朝外,看看偶有夜歸車飆過的馬路。今晚的遭遇令她心慌,老是在車上留守,也讓她對獨處有了恐懼,縱然如此金寧仍舊硬著頭皮點點頭。有氣無力地回道:

 

  「好的。」

 

  「妳的聲音好虛弱,寧寧。」錢西官繞到金寧那邊,打開車門。「下來散散步。這時候散步最好了,妳看──」比比夜深人車稀的大馬路,將金寧抱下來。「這裡沒人。」

 

  金寧滿臉驚嚇,眼神刻意看向站在小公園入口處的王尚峰。「可是你不是要跟阿峰討論事情嗎?」

 

  錢西官拉著金寧朝公園外的石椅走過去。

 

  金寧搖搖頭,「我想站一下。阿峰他好像很累了。」

 

  錢西官發現金寧的眼睛看前看後,就是刻意避過他。

 

  「我在這裡會不會妨礙到你們說話,要不要我去那裡等你?」金寧看著人行道的轉角。

 

  「不用了,妳在這裡等我一下。」舉步之前,錢西官忽然愣住,然後自我解嘲:「今天晚上我好像一直對妳講這句話。妳一定聽到很煩吧?寧寧。」

 

  金寧愕然抬頭,目光一觸及錢西官掛綵的臉龐,管不得他臉上的笑有麼溫柔、多麼陽剛有魅力,只看見傷口的她馬上就將目光逃開。

 

  「沒關係。因為……」金寧的聲音頓了一下,變得更有氣無力。「因為你比較忙,所以……」

 

  錢西官低下頭,「妳嚇壞啦?」

 

  金寧無法否認,只好保持沈默,連勉強笑一下都做不到。

 

  錢西官包著紗布的左掌突然摸了金寧一下,他快步走到王尚峰身邊。

 

  「老闆,金寧姐是你的馬子──」

 

  「講重點。」錢西官下巴朝金寧的身影一偏,指示道。

 

  「好嘛。」打探不到八卦,王尚峰嘴巴嘟一下,接著滿臉陰謀論。「老闆,本來王經理叫我們不要說的,但是我想了想。誰不打,偏偏在老趙送貨回來的時間,人家上門尋仇。太巧了!」

 

  錢西官雙臂環胸,「天快亮了。」

 

  「好啦,我講重點啦。今天晚上業務部的阿森跑來倉庫耍特權,要求要安插急件,老趙終於受不了,和他打起來。我有理由合理懷疑,跑到倉庫打人的那些人是阿森買兇,叫人來教訓老趙的──」

 

  錢西官的眼睛閃過一抹冷意,「沒憑沒據,不要亂講話。」

 

  「可是老闆──」

 

  錢西官拿食指戳一下王尚峰的傷口以示薄懲,怕痛的王尚峰立刻跳起來!

 

  瞄著蹲在地上哀哀叫的小跟班,錢西官沒好氣道:「累到站不起來了,就趕快回去休息,不要逞強。」

 

  「好啦好啦。」王尚峰哭喪著臉,抱著受傷的手臂起身走人。「老闆,明天我真的放假哦?」

 

  錢西官朝金寧開步而去,「十秒內沒消失,明天你就給我準時到倉庫──」話未恐嚇完,身後的王尚峰已不見人影。

 

  聽見錢西官走回來的腳步聲,正在看著對面街燈的金寧,緊張地回神。

 

  她語氣客氣疏離,看著錢西官,「時候不早了。」說完便轉開眼神。

 

  「這時候沒人散步正好,我們享受一下。」

 

  「可是……」金寧心情煩亂,有點抗拒。

 

  「別可是了,今天只有妳沒運動到,我們走一下。」錢西官沒發現金寧的氣色不佳,在他以開玩笑的口吻提及今晚的鬥毆事件時更是整個黯然下來。錢西官粗神線的拉起金寧的手在馬路旁散步,才發現她的手很冰。他訝異──

 

  「今晚不是滿熱的,妳的手很冰。」錢西官脫下外套。「妳是不是很冷?」

 

  「不用脫了。」金寧用力搖頭,制止他將沾血的外衣披到她身上。「我不冷,謝謝你的關心。」

 

  金寧禮貌掙開錢西官那隻纏滿紗布的手掌,與他保持客套的距離。

 

  錢西官皺眉,脫下外衣的動作沒停,「妳明明很冷──」伸手想碰她臉頰,測量她的體溫,金寧嚇了一跳,往後急退兩步避開他的手。

 

  金寧也發現自己失態了,但今晚她承受太多可怕的事情,她已經沒力氣去修正自己的行為,只能暫時縮回自己的世界中,以客套得令錢西官火氣漸大的語氣,禮貌的請求著──

  

  「已經很晚了,可不可以麻煩您送我回家?」

 

  「您?」錢西官的下巴一抽,火氣有點上來。

 

  「我想回家了,麻煩您。」金寧對錢西官下巴抽動的臉堅定說完,逕自朝悍馬車開步而去。

 

  「寧寧。」錢西官追了上來,拉住她的手。

 

  金寧禮貌地推開他的手,繼續走,並客氣說著:「我明天早上有兩個會議要開,請您送我回家。」

 

  錢西官走到金寧身邊,有點不知所措,「今晚這只是意外。」

 

  「我明白,您不必向我解釋沒關係。」金寧的語氣相當客氣,執著離開的雙腳卻沒有停。

 

  聽她左一聲「您」、右一聲「您」,刻意將兩人的關係拉成點頭之交。錢西官火大了,他轉身,將背部壓在車門上,順勢拉住金寧正要開車門的手,將嚇一跳的她帶入懷裡,狠狠地摟住!

 

  金寧用力掙動著,「你──」

 

  「妳不要動,寧寧。」錢西官抱著金寧,傷痕纍纍的下巴擱在她飄著髮香的頭頂上。「我現在不止心情很糟,而且很想吻妳。」

 

  金寧在他懷中僵住,浮躁畏縮的心也跟著靜下來。

 

  兩相依偎良久,錢西官感覺金寧漸漸平靜下來,他因恐慌而生的火氣也漸漸沒有了,才粗嗄著嗓子開口──

 

  「我不想在這種心情下吻妳,除非妳想跟我來個激情擁吻,不然不要動。」

 

  心情亂七八糟的金寧聞言不再掙扎。

 

   錢西官趕緊補一句,「妳要知道,我是真的很想吻妳。我只是……」他竟然嘆了一口氣,彷彿十分扼腕地說:「我只是不想靠強吻妳解決我們之間的問題。」

 

  總是強勢主導一切的他在這個粗暴的夜晚,展現出人意外的君子之風,讓金寧臉紅了;臉頰的高溫向下擴散,逐漸溫暖她因為太懼怕因為太陌生而僵冷的四肢。金寧的臉頰被錢西官壓在他心口,從一開始的抗拒,到現在的安然適意;不知從何時起,她發現自己竟然數起錢西官的心跳。

 

  她今晚嚇壞的心,因為錢西官穩定得不可思議的心音,漸漸回暖了。

 

  彷彿過了一輩子,金寧才突然說——

 

  「我沒有動。」

 

  她的語氣有些脾氣在裡面,已經沒有刻意偽裝的客套,錢西官咧嘴一笑。

 

  「是這個嚇壞妳的嗎?」他將包裹白色紗布的手臂,舉到金寧面前。

 

  金寧瑟縮一下,不想看,頭轉向另一邊,不料卻撞上錢西官守株待兔的笑臉。看他居然一派輕鬆,整個晚上為他提心吊膽的金大小姐更氣了。

 

  「你……你為什麼要去追那個人,他手上有刀呀!」

 

  錢西官陶醉在她可愛的怒容中,「妳這樣好多了,寧寧。」

 

  金寧耿耿於懷,「你的行為真的很危險,你怎麼知道那些人會不會叫別人過來幫忙呢?你一個人莽撞的追過去,萬一──」

 

  「以後不要再叫您啊您的叫我,我會捉狂的。」他一臉愉快地提醒她。

 

  見他根本不聽自己說,金寧惱怒道:「我是很認真的,你──」她抬起頭,然後再也說不出話,因為錢西官已經熱烈地吻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

 

  兩人在夜深人靜的街角甜甜蜜蜜地擁吻許久。錢西官放開金寧時,突然發現她美美的額頭居然腫起一大塊──

 

  錢西官撥開她的瀏海,緊張地摸了摸,「妳這裡瘀青了!寧寧,這是怎麼回事?」

 

  臉色漲紅的金寧伸手摸頭,才發現自己受傷了。

 

  錢西官伸手幫她把瘀血揉散,咄咄逼人地問著:「誰幹的?我晚上去接妳的時候,妳明明完好無缺。」

 

  他不緊張自己縫了二十六針的傷口,她一個小小腫包居然讓他大驚小怪,金寧又好氣又好笑,心裡好甜。雖然,她今晚被他粗暴的打架行為嚇著,而且不能理解他為何執意讓自己身陷危險之中,對他一度想要保持距離以策安全,但──

  

  金寧終於抬起迴避了他一晚的眼眸,正視錢西官受傷的臉,眼中有一絲埋怨,「剛才你接到阿峰的電話,急著救他而緊急煞車,我反應不夠快,所以……」

 

  錢西官聞言尷尬不已,只好抱住金寧粗率地哈哈大笑。大笑中,錢西官感覺到有一個東西卡住他肚子。

 

  「這什麼東西啊?」他說著拉起金寧還抓著水晶娃娃的手。

 

  金寧這才終於發現水晶娃娃,訝異不已。「你、你怎麼會有這個?」

 

  錢西官總算想起今晚找金寧的目的,他急忙問道:「寧寧,他在妳心中──」指著水晶娃娃中的新郎,不知如何問清楚。「妳對這個姓季的男人──」

 

  「你不要亂動。」金寧根本無心理會水晶娃娃,她緊張地捉住錢西官指著娃娃的手臂。「血又流出來了。」眼見紗布上的血漬越染越大片,一向沒什麼情緒的她眉頭都打結了。「你要不要去醫院請醫師重新幫你包紮呢?西官。」

 

  「西官?」聽她自然而親暱地叫著自己,錢西官逕自傻樂著,心中的大石落下。他一把擁住金寧,開心道:「我很強壯的,他根本不是我的對手。」

 

  「你不要動。」金寧開始檢查他身上的其它傷口有沒有在滲血,隨口搭腔:「誰不是你的對手?」

 

  「已經變成過去式的人,沒有談論的必要。」雙臂激動的擁緊她。

 

  金寧低呼:「你不要亂動。」

 

  「不動我怎麼抱妳?」

 

  金寧臉紅低嚷:「那就不要抱呀。」

 

  「我不如自宮比較快。」錢西官才不理會,一點小傷而已,也值得她大驚小怪。「靠,好不容易順利抱到手。叫我不要抱妳,我怎麼受得了?」

 

  義正詞嚴說完,理它傷口流不流血,錢西官使出蠻勁用力一抱,親親愛愛的擁住蠻不過他的金寧。  

 

  滿身的傷痕,卻一臉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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