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席絹＆唐瑄
１９－１４
林香華從十一點就帶著錢母到百貨公司灑錢。
兩人手上已經提了大包小包，但購物之旅卻還沒有結束。林香華指著一間名牌店。「伯母，我們接下來逛這一間。」
錢媽心一顫。「香華，我們已經買很多了，應該可以了吧？」看不出香華外表秀秀氣氣，花起錢來這麼狠啊！
「怎麼夠？伯母的身材這麼好，應該多買一些衣服的。來，看看這一件妳喜不喜歡？」她拉著錢媽到模特兒假人邊，指著衣服問。
看著大紅大綠的晚禮服，錢媽雖然覺得不錯，但似乎又顯得太招搖了。「香華，我都幾歲了，穿得這麼亮，人家會笑啦！」
林香華笑道：「怎麼會？這是名牌耶！妳穿起來，人家羨慕妳都來不及，誰會笑呀？」
「這樣講也沒錯啦……」
「伯母妳平常不是很喜歡紅色跟綠色嗎？妳穿起來很好看耶！跟妳的膚色很搭哦。」
錢媽被捧得很高興。「真的嗎？是這樣嗎？」
「當然是真的！來，妳等一下試穿看看。」轉頭對一邊的服務小姐道：「小姐，我們要試穿這一套。」
「好的，請跟我來。」
錢媽跟著店員走向更衣區。不一會兒，錢媽穿著大紅大綠的禮服走出來，臉上滿是靦腆。
錢媽扯了扯衣服。「哎……好像很花耶，而且好像有點緊。」
林香華一心討好她。「怎麼會？妳穿起來太好看了！看起來好高貴！」
「真的嗎？妳不會覺得很怪嗎？我覺得衣料有一點刺刺的……」忍不住想要抓脖子。
林香華立刻挽著她的手臂。「怎麼會？這是名牌耶！衣料好得不得了，妳別擔心。我想是因為伯母妳很少穿禮服的關係，剛開始才會覺得怪怪的，以後等妳習慣宴會的場合後，就不會這樣覺得了。伯母，我真的得說，妳實在是個天生的衣架子，完全看不出來生過兩個兒子呢！」
錢媽笑得見牙不見眼。「真的嗎？看不出來嗎？」
「這一套衣服讓妳的身材顯得很修長，我們就買下來。還有，剛才妳在試穿時，我又幫妳看了幾件，來，妳也都試穿一下。」
錢媽看向林香華所指的方向，一旁的陳列台上，不知何時放了一堆衣服。「啊……這麼多啊？」
「沒關係嘛，先穿一下，喜歡再買就好了。」林香華花錢一向很大方，花別人的錢更大方。
她不由分說，將錢媽推向更衣間，店員很機靈的抱了那堆衣服跟進去。
這一整天，錢媽就在林香華的慫恿下，不斷重覆著穿衣、刷卡的動作──
１９－１５
金寧端著被陳嫂特訓兩天，總算流暢打好的有機果汁，從錢西官家的廚房走向客廳。
獨自坐在客廳的錢爸，一直拉著快勒死他的領帶，一看見他超有氣質的準媳婦過來了，他放下拉領帶的手，嚇得跳起來。金寧被他的動作嚇一跳。
金寧有些緊張。「伯父，請慢用。」
錢爸有些拘謹地接過果汁。「謝謝。」
金寧放好另一隻茶墊，然後放下另一杯果汁。「伯父，請問伯母呢？」
錢爸很有氣質比比隔壁。「她說難得有客人來，她昨天買了很多漂亮衣服，她要回去換來給妳看。我老婆很愛現，不像我，我都不會這樣。」故意露出他珍藏多年的勞力士鑽錶。「奇怪，八點半了，我家阿書怎麼還沒回來。」
本想炫耀一下，錢爸突然想到金寧是富家千金，她手上戴的就是名牌鑽錶。他知道上流社會的人對勞力士的評價不高，看著氣質絕佳的金寧面前，錢爸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很沒氣質。
他看看代表爆發戶形象的手錶，想用西裝外裝的衣袖伸長，蓋住手錶，沒發現金寧看得入神。
「伯父，您的手錶可以借我看一下嗎？」金寧指指手錶。
「可以可以。」錢爸連忙解下來，遞給她。
金寧反覆看著。「這只鑽錶是勞力士做得最好的限量珍藏品，是專門做給收藏家收藏的，這款錶已經增值七成了。這個錶款，我記得是做成對錶，還有懷錶。」
錢父的臉頓時幅射出五萬瓦的強光，激動不已。「妳、妳看出來囉！居然還有懷錶嗎？！厚，我都不知道還有懷錶。可惜我只蒐集到一支男錶，我一直很想買到另外一支女錶送給我老婆說。我們的結婚紀念日快到了，她天天提醒我，不買給她都不行，哎，我這老婆。」
「這支錶的作工很精細，價錢合理，而且很適合伯父。」
「您是行家！」錢爸開心的豎起大姆指，跟金寧打起趣來。
金寧莞爾一笑，緊繃一晚的心情總算稍稍鬆懈。
錢爸看見大兒子從廚房探出頭，關心著女友，看見客廳中的兩人似乎談得很開心，他才放心了。
錢西官對錢爸豎了下大姆指，請他多多照顧忐忑不安的女友，這才縮回去。金寧背向廚房，沒看見錢家父子的動作交流。
「我有同學在勞力士工作，我可以幫伯父問問看。」
錢爸眼睛一亮。「真的嗎？沒有也沒關係，不要勉強啦。」
金寧笑道：「我會盡力而為。伯父，您跟伯母的結婚紀念日是哪一天呢？」
錢爸的表情靦腆起來。「啊就聖誕節。我們阿官和阿書，都誤以為我和他們媽在過聖誕節。我每年都會固定送她一朵花。」
金寧羨慕。「伯父好浪漫哦。」伯父伯母感情真好。
錢爸有些不好意思。「舉手之勞，哪有什麼。」
說完，自己都不好意思了。錢爸咳了幾聲，臉紅紅地扯著束得太緊的領帶，然後把看起來好像牛在喝的果汁端起來，很有氣質地小啜一口，才想到──
「啊不對啊！妳是客人耶，來來，妳坐下來休息，來。」拍拍沙發，準備研究未來孫子的媽的一切。「碗丟著給我家阿官洗就好，我們家的男生很會做家事，我們都很體貼女生。不是我在臭屁，我把兩個兒子訓練得很好啦。」看金寧像罰站一樣，站在他面前。「坐啊，金小姐。坐，來，坐著休息一下。」
這時錢西官站在廚房裡，慘叫：「爸──」
聽到兒子的慘叫，錢父緊張的跳起來，衝到廚房邊問：「阿官，這次換你切到手是不是？不然你怎麼叫這麼悽慘。」
錢西官呻吟：「爸──」
金寧依言坐下來，聽到錢爸的無心之語，她丟臉到差點拿被水果刀割傷的手掌捂著臉。
錢爸拍他一下。「你是沒吃飽哦！一直叫爸啊爸的亂亂叫！」
錢西官洗好手，端著切好的水果走回客廳，一邊跟老爸抬槓：「我女朋友不是什麼金小姐，她是小寧。叫她小寧好嗎？請不要──」無意間看見推門走進來的人，錢西官目瞪口呆。「老媽──」
「阿官，你今天真的很像阿書，很愛哀爸叫母──」轉身一看，錢爸也呆住了。「老婆──」
父子倆的反應，讓金寧低下頭掩嘴笑起來。
「好不好看好不好看？」錢媽關上房門走了進來，並且轉了一圈。
錢西官一手端著水果，在女友身畔坐下來，叉了塊梨子給女友。他滿臉不可思議看著花枝招展的老媽，然後不斷叉起水果來吃，好像要藉此遺忘眼前這場活生生的惡夢。
「好不好看、好不好看？阿官，好不好看。」拍了一下無動於衷的長子。
「我只看到衣服，沒看到妳。怎麼知道好不好看。」錢西官含著水果嘟嚷。
錢媽愣住，轉身問著拚命祈禱老婆忘了他存在的錢父。「阿官是什麼意思？」
「來啦，老婆，來吃水果啦。」錢爸快速落座，顧左右而言它。「飯後要吃水果消化消化。」
「我的衣服好不好看？」跟著殺過來，看見溫柔含笑的金寧，錢媽對她尷尬一笑，彎身叉起一塊蓮霧。「金小姐，吃水果啦，不要客氣。」
金寧趕緊接過：「謝謝伯母。」
「叫她小寧啦，幹嘛這麼見外。」為了避開老婆咄咄逼人的目光，錢爸假裝很忙的叉了一塊蘋果給金寧。「來啦，小寧，吃水果啦。」
吃過一頓飯後，有點適應錢家的文化，金寧的左手抓著蓮霧和吃了兩口的梨子，伸出右手，笑著接過錢父遞來的蘋果。
金寧有禮道謝。「謝謝伯父。」
錢媽不放棄，指著大兒子。「阿官，你給我說清楚，為什麼你只看衣服沒看到我。」
「老媽，還是妳買的水果最甜。」錢西官傾前，叉起一塊鳳梨。「來，寧寧，吃吃看我老媽買的鳳梨。我老媽很會挑水果的。」
錢媽聽見了，心花怒放地咯咯笑著：「這個大家都嘛知道，還用你替我宣傳。來啦，金小姐，這是土芭樂，是我自己種的，妳吃吃看。」叉起一塊芭樂給雙手已經超載的金寧，然後轉向嚇一跳的錢爸。「我的衣服到底好不好看？」
錢爸有點逃避現實地看向電視。「有、有點太花啦。」
「太花！你跟我說清楚，是哪裡花！哪裡花？」錢媽在眾人面前轉圈，邊問：「哪裡花！」
錢爸求饒。「好了好了，不要轉了，我眼睛花了。啊，我不知道怎麼說才好啦。反正妳高興就好了。」
「你們真是沒眼光！這是名牌耶！」說著，錢媽瞄一下眉眼含笑的金寧，有點惱羞成怒。「人家都說我穿起來很好看，只有你們在嫌。沒眼光！」
砸大錢卻得不到任何讚美，錢媽的笑臉快要把持不住。要不是有客人在，而且人家是很有品味的上流社會的千金小姐，她一定把這對沒眼光的父子倆狠狠修理一頓。
錢西官看著他老媽，恍然大悟地問著金寧：「我以前就是這樣嗎？以為照雜誌穿就沒錯，結果被衣服穿？」
金寧拉著粗心的錢西官低叫：「西官……」
錢媽的臉垮了下來，越看品味出眾的金寧越不順眼。「人、人家香華說很好看！」
錢西官的笑容僵住，他看看不知道香華是誰的金寧。火大的放下叉子，臉色鐵青，真的火了。「妳聽她在唬爛！名牌怎樣，她沒品味，才會只帶妳去名牌店讓妳當凱子，這件衣服真的很難看！」
被兒子當眾吐槽，錢媽拉不下臉，辯道：「明明很好看！一件要兩萬塊，你嫌難看！」
錢西官怪叫起來：「這種衣服要兩萬塊？！老媽，厚！」
「你、你這個沒眼光的不孝子！」錢媽氣紅了眼。
金寧很想問錢西官什麼是唬爛，但是氣氛不太對。
錢媽將目光殺向客人。「金小姐，妳說好不好看！」
「老媽，妳饒了人家好不好，我跟老爸都覺得不好看啦！」錢西官趕緊出來護駕。
被老婆猛然殺過來的眼光嚇一跳，錢爸趕緊撇清：「我沒有說很難看哦，我只是說衣服很花！」
錢西官沒好氣。「花到很難看，不是一樣的意思嗎？」
錢爸氣憤的指著兒子：「你給我閉嘴！不要挑撥我們夫妻的感情！」
錢媽抓一下脖子。「你這個不孝子！我白養你三十年了！」
知道這種時刻不宜笑，但是錢家親子相處的模式雖然很直接，但是很溫馨，金寧看得很羨慕，忍不住笑了。
錢西官很冤枉。「我實話實說是為妳好，妳居然為了一件難看的衣服說我不孝！」
「西官……」金寧扯扯錢西官。
錢媽動作很大的抽取衛生紙拭淚，博取客人同情。「金小姐，妳幫我評評理！我兒子和我老公居然說我這件衣服難看，自己沒眼光，還怪衣服難看！」
父子倆一起癱在沙發上呻吟。
「金小姐，妳覺得這件衣服怎麼樣？」錢媽用力拭淚。
金寧有些為難，但真誠地說著：「這個品牌的衣服，不適合伯母，如果伯母喜歡這種款式的──」
「什麼不適合！明明很好看，妳不會欣賞啦！」覺得被金寧瞧不起，錢媽生氣了。「香華就比較會欣賞──」
「老媽！」錢西官生氣怒吼，嚇了錢媽一跳。「妳以後少跟她往來，妳根本不知道人家圖妳什麼，人家一灌妳迷湯，妳就暈頭轉向了！如果她真心為妳好，就不會慫恿妳買這種衣服了。」
這回錢媽真的哭出來了。「花你一點錢，你就心疼了！你這不孝子！」
錢爸出來打圓場。「好了好了，老婆。」
錢西官頭疼。「我在跟妳講理，妳扯到哪裡去了！」
錢爸瞪兒子一眼。「阿官，你也克制一點。」
「講理？」錢媽覺得很沒面子，她偷瞥一下不知如何是好的金寧。「你對我大聲小聲，我是你媽！你這個不孝子！」氣沖沖的跑回隔壁房間之前，想起什麼，又哭哭啼啼的折返，叉起一塊香蕉給金寧。「這個也是我買的，妳吃吃看，包準甜，不好吃不用錢！」然後怒指錢西官。「你這個不孝子！以後不要來養老院看我們！」
第一次買名牌就被嫌到一無是處，神經再大條的人都會難過。錢媽自尊受創，氣沖沖的甩門而去。
「阿春，妳不要這樣啦，衣服太花又不是什麼缺點，穿出去，頂多被人家笑而已。」錢爸趕忙起身，就要追去。「小寧，妳坐妳坐，我老婆的脾氣就是這樣，她這人沒什麼心眼，有什麼話說什麼，妳別見怪啊。」
金寧搖了搖頭。「我不會的。」
「我去去就來，妳坐。」錢爸追出去。
金寧氣惱的瞪不孝子一眼，不理他。安安靜靜的將她手上的水果解決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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